阮朝顏看著我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她越說越委屈,甚至有些人開始跟她共情。
「好像說得也沒錯,她們是姐妹,確實該一人一份。」
「這麼說,那位真占了她的東西啊,這麼一看阮朝顏也挺可憐的。」
「如果不是阮朝顏失蹤,那現在指不定紀明溪是誰的未婚夫呢,還有阮家……」
這些言論一出,頓時宴場都安靜下來了,有人默默遠離了說出這些話的幾個人,更有清醒的人直接打斷:
「你們是瘋了嗎?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拿阮朝顏跟那位比,沒喝呢就開始醉了?」
「蠢貨!」
剛開始開口的幾人驀然清醒過來,打了個激靈,甚至不知道為什麼剛才會一時間頭腦發熱共情了阮朝顏。
11
風向轉變得太快,沒有人幫腔的獨角戲,阮朝顏很難唱下去。
「阮小姐好口才,但是你想多了,我單純見不得綠茶而已,我記得今天沒有邀請過阮小姐,不知道你這是?」沈知落不留情面的話更是讓她破功,臉上的鎮定再也維持不住,她只是聽到我會出席就迫不及待來了,根本不會想到沈知落不邀請她。
好歹她也是阮家大小姐!
「夠了,明棠,沈小姐,別太過分了,朝顏也是阮家千金。」紀明溪終究不忍,他將阮朝顏護在身後,不贊同地看著我和沈知落。
「明溪哥哥。」適時的英雄救美讓阮朝顏感動地紅了眼眶,她滿眼依賴地看著身前的男人,像是找到了最後的依靠。
紀明溪大概最吃這一套,他溫聲安撫少女:「沒事,有我在。」
好一幅郎情妾意的畫面,如果眼前人不是我的親姐姐和未婚夫的話,我大抵會忍不住拍手稱好。
沈知落還要再開口,卻被我拽住手腕制止,她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安靜地站在一旁。
「她是阮家千金,你呢?你是個什麼東西?」誰都想不到,我會笑吟吟地問出這一句話。
就連紀明溪都怔住了。
一年前,我在生日宴選下聯姻人選後,眾人譁然,紀明溪ṱũ̂ₑ,紀家大少爺,卻是個並不起眼的存在。
不能說他不優秀,只能說比他優秀比他合適的人太多了。
甚至在紀家,他都不是最出色的那一個,所有人都不明白,我為什麼會選這麼平平無奇的聯姻對象,而不是勢均力敵強強聯合。
圈子裡分析來分析去,最服眾的說法是,紀明溪命好,占了青梅竹馬的便宜,讓情竇初開的少女動了心,從此成為特殊的那一個。
可能紀明溪心底也是這麼認為的,他覺得自己對我來說應該是特殊的,或許可以換個說法,那就是——我喜歡他。
可是我剛剛的這一句話無疑打破了他和其他人的幻想,沒有人會在喜歡的人面前這麼滿不在乎地問「你算個什麼東西」。
12
「明棠,你的教養呢,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明溪哥哥說話!」
紀明溪臉色蒼白地愣在原地,根本無暇顧及阮朝顏突然地出頭。
「姐姐很喜歡他嗎?」我沒被阮朝顏的虛張聲勢嚇到,反而意味深長地反問。
阮朝顏心裡一跳,她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反駁。
「那他是你的了。」我笑著拿過侍應生托盤上的酒,朝她遞了遞,阮朝顏下意識接下,我就這樣像是丟掉一個不重要的垃圾一樣,決定了紀明溪的歸屬。
「抱歉,擾了你的生日宴。」我轉頭跟沈知落致歉。
她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你能來我已經很高興了,一點插曲罷了,走吧,我們去看看爺爺,他老人家一直念叨著你呢。」
「哦,對了,阮小姐既然賞臉,那請自便,我和明棠就先失陪了。」沈知落挽著我的胳膊走到一半突然回頭丟下一句。
紀明溪失魂落魄,阮朝顏也滿臉鬱氣。
等到我和沈知落相攜離開,宴廳里那些各異的眼神才毫不遮掩地落在二人身上,譏諷聲漸起。
「我還以為多特殊呢ţųₛ,就這?」
「不愧是阮明棠,乾脆果斷,要是我也能這麼清醒就好了,可惡!」
「男人千千萬,不行咱就換!」
「還以為是個跟阮明棠不相上下的角色呢。結果這對比也太慘烈了,如果不是那張臉,很難相信是姐妹吧」
……
沈知落按了按耳機,滿意地點了點頭,宴廳里的話傳播得一清二楚,我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的操作。
「咳,我可不是變態哈,這群人就喜歡背後說人,我這是叫抓把柄。」沈知落對上我淺淡的目光突然解釋了一句。
我卻指尖蜷縮了一下,想到了放在阮青燭身上的竊聽裝置,所以我是為了抓把柄,還是因為我是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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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棠,你剛才的話什麼意思?」宴會結束紀明溪在路上攔住了我,他偏執地看著我想要一個答案。
我卻無意糾纏:「紀少爺沒讀過書,禮儀也忘了嗎?讓開。」
「我跟朝顏是清白的,你能不能別……」我猜他後面的四個字應該是「無理取鬧」,對上我冷漠的眼神卻憋了回去。
「紀明溪,我給你兩分面子你就是紀家少爺,不給你面子你就該跟狗一樣討好我,而不是在這裡朝我汪汪叫,懂嗎?我不喜歡不忠的畜生……」我嗤笑一聲推開臉色難看的男人,徑直離開。
「聽說你在沈家宴會質疑我阮家的教養,怎麼,要不你來教教我?」
別墅里燈火通明,阮母坐在沙發上單手拿著一枚茶盞,極有威懾性地一眼直直看來,剛進門的阮朝顏白了臉。
其實她那句話出口她就後悔了,再不聰明她也該知道,在外面質疑我的教養,跟抹黑阮家有什麼兩樣?果然一回家父母就在這裡等著她。
「媽媽,對不起,我是太生氣了才會口不擇言,明棠她和沈知落聯合起來給我難堪,您不知道她們好多人都在笑我。」阮朝顏的眼淚說來就來,想要賣慘得到父母的疼惜。
可她偏偏不長教訓,一而再再而三地試探,她哪次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呢?
14
「廢物!」輕飄飄的兩個字讓阮朝顏的哭聲頓住。
「身為阮家人在外被人恥笑竟然不是當場更狠地還擊回去,而是回到家裡哭哭啼啼,你想靠誰幫你出頭?阮家不需要沒用的東西,我也是。」她不需要一個只會窩裡橫的麻煩精。
阮朝顏看著阮母冰冷的神情此刻終於清醒。
她所盼念的親情、偏愛根本就不存在,阮家只有冷漠,利益和勝利。
她根本不是失而復得的珍寶,而是個失敗者,是母親眼裡的廢物……
一時間,她突然失去了所有辯駁的能力,怔在原地。
直到我扶著母親起身離開,父親看了眼失魂落魄的阮朝顏走了過去,他憐憫地看著眼前的少女:
「朝顏吶,去搶,去爭,去撕咬吧,這種小孩子的把戲,我們早就看膩了……」
養蠱的樂趣,當然不是一方的絕對壓制,而是互相撕咬,你死我活,勝利的那個才有得到一切偏愛的資格。
我隱在暗處看完了這場父親短暫的「訓誡」,才回了房間。
剛打開房門就察覺到了不對,幾乎是門鎖剛落下,我的手下就多了一種毛茸茸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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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青燭坐在地上,頭上戴著狗耳朵的裝飾,眼睛晶亮仰頭看著我,往下看還有一條尾巴,他開口滿是期待:「姐姐,我最近一點都不乖,你已經很久沒有教訓過我了。」
他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興奮得眼尾都紅了。
想到這段時間他跟阮朝顏湊在一起不斷拱火的行為,我笑了,一把揪住他的頭髮狠狠往後一扯,他被迫揚起脖頸,喘息聲加重,卻笑得開懷。
不知道是不是那晚父親的話起了作用,阮朝顏收起了所有小動作,突然穩重起來,她不再跟我針鋒相對,收起稜角開始學習。
「明棠,前段時間鬧出的荒唐事,我向你道歉。是我魔怔了,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介意。」
這日家庭聚會,她久違地開口了。
我意外地看了她很久,這次她臉上沒有任何淺薄的情緒,只有微笑和歉意。
「你們是親姐妹,哪有隔夜仇?朝顏這段時間很不錯,總算像點樣子了。」開口接話的是阮青燭的父親,也是我們的二叔。
有人開口,其他人也紛紛附和,只有阮父和阮母沒有出聲。
他們都在等我表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