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對你來說也不算多啊！你就不能幫幫你表妹嗎？她剛結婚，肯定有困難。」
趙天宇停下腳步，靠在路邊的欄杆上。
「媽，這不是錢的問題。這是原則問題。她不能每次都這樣，把家人當提款機。」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天宇，你知道你姑姑家的情況。你姑父走得早，她一個人把曉雪拉扯大不容易。」
母親的聲音柔和了一些。
「曉雪那孩子，就是好強，不想讓人看出她過得不好。你就不能理解一下嗎？」
趙天宇望著街上的車流，心中五味雜陳。
「我理解，但不代表我認同。真正的好強是靠自己的努力，而不是在家人面前裝闊，然後又想辦法讓別人買單。」
他頓了頓。
「而且她和鄧磊買了那麼貴的房子，首付八百多萬，這能怪誰呢？」
母親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
「那房子...其實不是他們買的。」
趙天宇愣住了。
「什麼？」
「你姑姑剛才跟我說了實話。那房子是鄧磊父母的，只是暫時過戶到他們名下，為了規避一些政策。」
母親壓低聲音。
「他們的創業資金也是借的，現在確實很困難。曉雪那孩子死要面子，不肯告訴任何人。」
趙天宇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他回想起今晚林曉雪的種種表現，突然明白了她那近乎歇斯底里的反應背後的原因。
極度的自卑往往表現為過度的自尊。
她不是在算計他，她只是在絕望地維護自己最後一點尊嚴。
「天宇，你還在聽嗎？」
母親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
「在。」
「找個機會，跟曉雪道個歉吧。一家人，何必鬧得這麼僵。」
趙天宇沒有直接回答。
「媽，我考慮考慮。先掛了。」
結束通話後，他在路邊站了很久。
心中的憤怒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情緒。
他想起小時候，那個總是跟在他身後的小女孩。
想起她燦爛的笑容，和分享糖果時認真的表情。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變成了今天這個精於算計、死要面子的表妹？
也許，他也有責任。
這些年來，他沉浸在自已的事業中，很少關心表妹的生活。
每次見面，除了客套的寒暄，就是聽她炫耀最新的成就。
他從未真正了解過她的困境和掙扎。
第二天一早，趙天宇剛到辦公室，秘書就告訴他有一位訪客。
「是位姓林的女士，說是您的表妹。」
趙天宇有些意外。
「請她進來。」
林曉雪走進辦公室，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和黑色長褲，與昨天那個華麗張揚的她判若兩人。
她的眼睛微微紅腫，但表情平靜。
「哥哥，抱歉這麼早來打擾你。」
趙天宇示意她坐下，讓秘書準備兩杯咖啡。
「昨天的事...」林曉雪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趙天宇抬手打斷她。
「先不說昨天。告訴我，你們到底遇到了什麼困難？」
林曉雪愣了一下，隨即低下頭，雙手緊緊交握。
長時間的沉默後，她終於開口。
「我和鄧磊...其實已經快破產了。」
她苦笑一聲。
「那房子不是我們買的，是鄧磊父母的，只是暫時掛在我們名下。」
「創業的資金，大部分是借的，小部分是刷信用卡套現的。」
她抬起頭，眼中含著淚水。
「我們原本以為很快就能回本，但第一個項目就出了問題，客戶跑路了，尾款收不回來。」
趙天宇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
「昨天的回門宴...我知道不應該那麼鋪張，但我就是不想讓親戚們看笑話。」
她擦掉眼角的淚水。
「特別是你，哥哥。我...我不想在你面前丟臉。」
趙天宇輕輕嘆了口氣。
「所以你就想讓我來付帳，既保全了面子，又省了錢？」
林曉雪羞愧地點頭。
「對不起，哥哥。我...我真的走投無路了。」
秘書敲門進來，放下兩杯咖啡後又悄然離開。
趙天宇將一杯咖啡推到林曉雪面前。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實情？」
林曉雪苦笑著搖頭。
「告訴你什麼？告訴所有人我嫁得不好？創業失敗？我做不到。」
她深吸一口氣。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拿我和你比較。你成績好，我成績差；你考上名校，我勉強上了個三本；你創業成功，我連工作都保不住...」
她的聲音哽咽。
「我只是...只是想有一次，就一次，能在你面前抬起頭來。」
趙天宇心中一震。
他從未意識到，自己無形中給了表妹這麼大的壓力。
「小雪，沒有人拿我們比較。」
林曉雪搖頭。
「有，一直都有。媽媽每次打電話，都會說你又取得了什麼成就。親戚聚會，大家都在誇你。就連我和鄧磊結婚時，都有人私下說我不如你找得好。」
她端起咖啡，手微微發抖。
「我知道我不該嫉妒你，哥哥。你真的對我很好，從小到大都照顧我。但是...」
她說不下去了。
趙天宇站起身，走到窗前。
城市的天空灰濛濛的，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回想起這些年來，自己是否真的如他所以為的那樣關心表妹。
還是只是在用物質和表面的客套來維持這段關係？
他轉過身。
「你們現在需要多少？」
林曉雪愣了一下。
「什麼？」
「你們欠了多少錢？需要多少才能渡過難關？」
林曉雪的表情變得複雜。
「我不是來要錢的，哥哥。」
「那你是來幹什麼的？」
「我來道歉。為昨天的行為，也為...這些年來我對你的態度。」
她站起身，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
「這是兩萬八千六百塊。我和鄧磊湊了一晚上，還向朋友借了些。」
她把信封放在桌上。
「昨天的飯錢。」
趙天宇驚訝地看著那個厚厚的信封。
他沒想到林曉雪會來還錢。
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小雪...」
林曉雪勉強笑了笑。
「哥哥，你說得對，親情不是單方面的索取。這些年來，我一直把你當作攀比的對象，當作可以依賴的取款機，
卻忘了你也是我的家人，是那個曾經把最後一塊巧克力留給我的哥哥。」
她的眼中閃著真誠的淚光。
「對不起。」
趙天宇感到喉嚨有些發緊。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個信封，掂量了一下。
然後他抽出其中一沓錢，把剩下的推回給林曉雪。
「你這是...」
趙天宇微微一笑。
「昨天的飯，就當是我送給你們的新婚禮物。我拿走一萬，算是我的心意。剩下的你拿回去，應應急。」
林曉雪搖頭。
「不，哥哥，我不能...」
「聽我說完。」
趙天宇表情嚴肅起來。
「錢你拿回去，但我有一個條件。」
林曉雪疑惑地看著他。
「什麼條件？」
「我要你答應我，從今往後，有什麼困難直接告訴我，不要再用這種迂迴的方式。」
他頓了頓。
「家人之間，應該坦誠相待，而不是互相算計，不是嗎？」
林曉雪的眼淚終於掉下來。
她重重地點頭。
「好，我答應你。」
趙天宇繞過桌子，輕輕擁抱了一下表妹。
這是多年來，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擁抱。
「現在，坐下來，告訴我你們公司的具體情況。也許我能幫上忙，不是給錢，而是提供一些商業建議和人脈。」
林曉雪擦乾眼淚，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
「謝謝哥哥。」
就在這時，趙天宇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姑姑趙春梅打來的。
他按下接聽鍵。
「天宇啊，曉雪是不是在你那裡？她一早就不見了，我擔心...」
趙天宇看著表妹，微笑著說：
「姑姑，曉雪在我這兒。我們正在聊天，一會兒我送她回去。」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然後傳來欣慰的聲音。
「好，好...那你們好好聊。告訴曉雪，媽媽等她回家吃飯。」
掛斷電話後，趙天宇和林曉雪相視一笑。
那一刻，多年的隔閡似乎冰消雪融。
但他們都沒想到，這場和解只是另一場風暴的前奏。
更大的危機，正在悄然逼近。
第四章
兩個月後的一個下午，趙天宇正在開會，突然接到林曉雪的緊急電話。
「哥哥，你能來一趟我們公司嗎？有...有些情況。」
她的聲音緊張而焦慮。
趙天宇立即結束了會議，驅車前往林曉雪和鄧磊的婚慶公司。
國貿大廈17樓，公司的門面看起來相當氣派。
但一走進去，趙天宇就察覺到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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