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力大就去努力賺錢啊，他憑什麼賣我的房子？」
我有點生氣，「啪」地放下筷子。
空氣安靜了一瞬，爸爸開口勸我：「嘉寶，我和你媽也是剛知道你弟弟把房子賣了，我們已經罵過他，但現在定金都收了，違約的話得賠錢。」
我爸一向明事理，可他今天說的話卻讓我很意外。
聽他和媽媽的意思，都想勸我同意弟弟賣房。
這不對勁。
我盯著弟弟的臉，眸光犀利：「何嘉明，你真的是為了湊月嫂費才賣房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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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心虛地移開眼，卻依然嘴硬：「當然是真的，廣浩只有這個月嫂哄得住，我也是沒辦法。」
「呵。」我嗤笑著看向站在房門口聽我們說話的弟媳，語氣中沒有一絲溫度，「孟舒晴他弟弟快結婚了吧？她慫恿你賣房，難道不是想拿了錢去給她弟弟全款買婚房嗎？」
孟舒晴弟弟的女朋友是我部門裡的一個小女生，之前我沒時間關注她，這兩天閒下來正好聽說她馬上要結婚了，男方不僅準備了五十萬彩禮，還將全款買一套三百多萬的婚房。
那時我才恍然大悟，孟舒晴突然打起房子的主意，大機率是為了幫她弟弟全款買房。
「何嘉明，你老婆用我的錢給她弟買房，這合適嗎？」
我話音剛落，弟媳就不滿地闖進餐廳：「姐，你已經把房子送給嘉明，賣房款就該是我和嘉明的，什麼叫你的錢？」
「孟舒晴，我在承諾書里寫得很清楚，房子是贈予你們永久居住使用，現在你們擅自賣房，我會聯繫律師起訴，收回房子。」
「起訴？」
媽媽嚇了一跳：「嘉寶，你不是常說錢能解決的事情都不算事嗎，怎麼就要起訴了呢？你趕緊撤訴，嘉明他可是你親弟弟！」
「嘉寶，房子賣了就賣了，你把你弟弟告上法庭算什麼？是想讓全村人看咱們家笑話嗎！？」媽媽剛說完，爸爸沉著臉接上話，語氣很不好，「你當姐姐的，弟弟有困難，能幫就順手幫一下，告什麼告，不許告！」
「……」
我很想為自己辯駁，觸到爸媽焦急憤怒的雙眼卻又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原以為爸媽對我和弟弟是一樣的，甚至愛我還多一點，可此刻他們卻全都站到了弟弟那邊，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錯。
「爸、媽，如果何嘉明不歸還房子，我只能用法律維權。」
「嘉寶，你就這麼一個弟弟，給他一套房怎麼了？為了一套房就和親弟弟鬧到法院，我怎麼生出了你這樣不孝的女兒，養你到底有什麼用？還不如養只狗，至少不會咬主人！」
爸爸聽到我堅持起訴何嘉明，終於不再演戲，他用最惡毒的話咒罵我，「不如養只狗」這五個字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劃破我們家長達三十年的親情假象，露出了他們重男輕女的真面目。
我胸口疼得厲害，一字一句地反問：「爸，是我不孝還是你們重男輕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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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沒想到我會說得這麼直接，氣得摔了筷子：「何嘉寶，別忘了當初是誰給你錢讓你上大學的，如果那三萬塊給你弟讀高中，說不定他今天賺的錢比你多。」
媽媽也急忙安撫：「傻丫頭，我和你爸從小有多疼你，你有的東西你弟不一定有，但你弟有的東西，你肯定都有。」
「是嗎？你們每個月拿我給你們的錢補貼何嘉明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補貼一下我？」
「何嘉寶，你故意鑽牛角尖是吧。你月薪十幾萬，我和你媽還能補貼你什麼？」
爸爸直接掀翻了桌子，飯菜撒在地上，碎掉的瓷片濺得到處都是。
我恍惚了一下，原來月薪十幾萬也能成為他們不愛我的理由。
那一瞬間，突然就看清了很多事，很多之前在我心裡隱隱作祟卻讓我始終不敢追根究底的事。
比如媽媽年年帶我買黃金，說是給我存嫁妝，可弟弟結婚時，我卻看到那些嫁妝全都掛在弟媳身上。
比如我幫媽媽下載手機應用時，無意中看到她置頂了一個三個人的微信群，裡面的成員是爸爸、她和弟弟，我問她為什麼不拉我進去，她解釋說她和爸爸老罵弟弟，會影響我心情。
又比如我原以為口頭允許弟弟弟媳永久居住在龍福小區那套房子裡就夠了，但爸媽卻以讓弟媳娘家安心為由，建議我寫下承諾書，如今弟弟就是拿著這張承諾書賣掉了我的房子。
……
樁樁件件都顯示他們是重男輕女的，只是我固執地認為，重男輕女的家庭不可能全力托舉女兒上大學，卻讓兒子讀中專。
而且我爸媽從小就疼我，並不是看我事業有成後才對我好的，他們如果真的重男輕女的話，又怎麼可能偽裝三十年？
事實上，他們真的偽裝了三十年，用拙劣的演技讓自己看起來很愛我。
最離譜的是我還相信了。
或許是因為承認父母不愛我並不容易，我選擇自欺欺人，只要他們不觸碰我的底線，我可以一次次退讓和容忍。
如果他們重男輕女得更真實、更決絕，不曾給我他們愛我的幻覺，可能我還不會這麼痛苦，但此刻，我在自我懷疑和自我否定中反覆橫跳，在覺醒和沉淪里反覆試探，拚命去尋找他們愛或不愛我的證據，就像有刀子在一下一下地扎著心窩。
快要喘不過氣時，耳邊突然響起弟弟弟媳急切的聲音：
「媽，媽你怎麼了？」
「姐，媽被你氣暈了！」
7
媽媽犯了高血壓，求我不要再計較房子的事，我沒吭聲，下定決心一切交由法院審理，哪怕三十年的親情最終會因此終結。
那天之後，我沒再回過家，媽媽給我發的消息也都沒回，沒想到寶寶滿月那天，我的頂頭上司打來電話：「何嘉寶，我到何家村了，怎麼沒看見你？」
爸媽竟然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邀請了我的上司、閨蜜和同學來參加滿月宴。
這讓我不得不趕回村，去面對虛偽的家人。
還沒走到老宅，就聽見鄰居們在議論：
「老何得了個大孫子可高興壞了，請了全村的人，搭了台還有表演。」
「聽說女方家也來了三百多個，就差把她們村的狗都帶來。」
「這不得辦百來桌啊？一桌兩千就是二十萬，他兒子這麼有錢嗎？」
「你不知道吧，他們家剛賣了房子，定金 30 萬，尾款還能拿 570 萬，不差錢。」
……
我深吸一口氣，手心冷得厲害，刻意避開與爸媽和弟弟碰面，摸到上司身邊坐下。
「梁總，不好意思，還麻煩你親自跑一趟。」
「不麻煩，我也想沾沾喜氣。」梁喬宇一改公司里冷酷的形象，紳士地幫我打開包裹餐具的塑料膜，「還是喝熱水嗎？我幫你找一壺。」
我愣了一下，硬著臉皮說不用，閨蜜故意發出壞笑：「何嘉寶，這位帥哥是誰啊？」
耳根悄然泛紅，我剛想解釋，弟弟不知何時走到我身後：「姐，你終於來了，爸說我們一家人給大夥敬個酒。」
我從座位上起身，決定暫時配合他們維持家庭和睦的假象，梁喬宇是決定我升職和加薪的關鍵人物，我希望能給他留下好印象。
「嘉寶，來媽媽這。」媽媽比前些天憔悴了不少，但她一看到我就開心地把我拉到台子中間，讓我站在 C 位，「一家人沒有隔夜仇，等會兒封酒你來封，你是我們家最有福氣的女兒。」
我順著媽媽的視線看去，有張桌子上滿滿當當的全是茅台，至少也得好幾萬塊。
看來他們是把賣房的定金都花在這場滿月宴了。
「感謝各位親朋好友前來參加何家長孫的滿月宴，現在由我為大家唱禮。」
失神的片刻，司儀拿著新鮮出爐的禮單大聲唱禮：「寶寶外婆 5 萬，外公 5 萬，舅舅 5 萬。」
台下發出一陣驚呼，賓客們似乎不敢相信小小的嬰兒竟能收到外婆家 15 萬紅包。
司儀繼續念道：「寶寶奶奶 5 萬，爺爺 5 萬，姑姑 600 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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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 萬？」
「何嘉寶也太寵侄子了吧。」
「老何，你這個女兒能幹又孝順，沒的說啊！」
「真羨慕何嘉明，他當初拿一萬塊投資他姐，現在贏麻了。」
……
賓客們徹底沸騰，在司儀的帶動下為我的慷慨和孝順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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