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掌聲卻像一個又一個巴掌打在我臉上，恰好司儀把話筒遞給我：「寶寶姑姑，你說兩句吧。」
我雙手握緊話筒，瞥向人群中的梁喬宇，整個人瞬間冷靜下來。
和親情告別並不可恥，可恥的是放任自己繼續深陷泥潭，是時候結束了：「各位，我並沒有給寶寶 600 萬，也不打算給，何嘉明賣我房子的事情已經交給律師處理，我相信法院會給出合理的判決。」
空氣靜止了一瞬，台下一片唏噓。
我禮貌地把話筒還給司儀，話筒卻被我爸一把搶走：「何嘉寶，你胡說些什麼！你如果真敢告你弟弟，我就跟你斷絕父女關係！」
他惱羞成怒，目眥欲裂地瞪著我，想抬手打我耳光，被媽媽攔住。
我微笑著，當了那麼多年無條件付出和服從的女兒，今天我終於自由了。
「何先生，我願意與你斷絕父女關係，但起訴的事我不會妥協。
「你們名下的那套房、何嘉明當年借我的彩禮錢，就算我給你與許女士的贍養費。
「從今往後，你們只有一個兒子，沒有女兒。」
9
說完這段話，我感覺長久以來壓在肩膀的擔子終於卸下，整個人輕鬆無比，任憑台下親戚鄰居對我指指點點，也覺得無所謂了。
但孟舒晴的弟弟孟鑫卻突然跑到台前，指著我的鼻子罵：
「何嘉寶，你也太不孝了吧，虧你爸媽那麼疼你，你一個女娃，他們供你上了大學，結果竟養了只白眼狼。」
「我是不是白眼狼關你什麼事？」
「我姐是何家的媳婦，我看不過你欺負何家不行嗎？你這個不孝女，你媽前幾天才被你氣到住院，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又故意來挑事，簡直丟何家村的臉，今天你們何家村的長輩們也都在這，我倒要聽聽他們怎麼說。」
在孟鑫的煽動下，那些曾經誇我能幹、孝順、懂事的長輩們紛紛開始聲討我：
「嘉寶，你爸媽待你那麼好，你怎麼能和他們斷絕關係，太沒良心了。」
「是啊嘉寶，你小時候，年年過年都穿新衣，誰家女娃有你這樣的福氣？快給你爸賠不是。」
「嘉寶，你從小做過家務煮過飯嗎？我們村誰家女娃不用幫弟弟洗衣做飯的？只有你一個！我看就是你爸媽把你慣壞了，讓你忘了女兒該做什麼。」
女兒該做什麼？
兒子又該做什麼？
我沒有辯駁，打開手機念出我媽的轉帳記錄，這是前幾天我登陸她微信收集的證據：「2024 年許秀清給何嘉明轉帳 97698 元，何嘉明給許秀清轉帳 764 元，許秀清給何嘉寶轉帳 8.8 元，而何嘉寶給許秀清轉了 108776 元。
「你們都說我爸媽對我好、打小就疼我，曾經我也這麼覺得，但成年人的世界很現實，錢在哪愛就在哪。
「他們分明就是重男輕女，可為了讓我主動付出、托舉何嘉明，他們演了三十年。不信你們問問，若我不給何嘉明錢，他們會愛我嗎？」
話音剛落，一個玻璃杯砸在我腳邊，氣急敗壞的孟鑫惡狠狠地沖我吼：「何嘉寶，你一個不能傳宗接代的女人還想爸媽怎麼愛你？當初他們沒掐死你就算好的了。生你、養你、供你讀大學，現在讓你給你弟一點錢，又不是要你全部財產，怎麼跟要你命似的，你那麼有錢給我姐夫一點會死啊！」
「怎麼不會死呢？」我踢開腳下的破酒杯，走到那桌茅台邊上，拿起一瓶酒直接就砸在地上。
緊接著是第二瓶、第三瓶。
「五年前，我為了拿下客戶喝酒喝到嘔血，但我把那口血咽下去，繼續陪客戶喝，直到送走客戶才打車去醫院。
「三年前，我出了車禍卻還堅持去簽約，簽完才發現左眼已經看不清，醫生說再晚來一點就成瞎子了。
「今年，我連續加了三個月班，每天調凌晨 3 點的鬧鐘，準時回復國外客戶的郵件，然後靠安眠藥入睡，頭髮大把大把掉。
「我的錢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是我用命拼回來的，你們隨隨便便就要賣我的房子，一開口就讓我給何嘉明 600 萬，你們怎麼不去搶劫！」
我瘋狂地砸碎了所有茅台，眼淚快要掉下來時，閨蜜從身後撐住我：「嘉寶，你今天帥呆了！」
梁喬宇也趕過來，護著我們離開。
10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
見到梁喬宇時還有些尷尬，他卻主動叫住我：「何嘉寶，下午開會的時候我會提議給你升職。」
升職？
心裡咯噔一下，我小聲說：「梁總，其實你不用同情我。」
冰冷的文件夾輕輕落在發頂，梁喬宇斜睨著我，語氣冷峻：「何嘉寶，你覺得我會因為同情給你升職嗎？還是你認為自己能力不足，無法勝任新職位？」
我尷尬地道歉，忘記梁喬宇修的是無情道，他才沒那麼多泛濫的同情心。
不過這件事倒給我敲了一記警鐘，我提醒自己不該再把何家那些破事帶到工作中。
可沒想到，家事還是鬧到了公司。
下午的升職會上，孟鑫、孟舒晴帶著我爸那邊的幾個親戚突然闖進會議室：「各位領導，我們要舉報何嘉寶，她不守信用、自私自利，把她爸媽氣到病危，有這樣的員工會損害你們公司的信譽。
「聽說你們今天還要給何嘉寶升職，像她這種為了錢連親生父母都不管不顧的員工你們敢用嗎？說不定以後她也會為了錢出賣公司。」
孟鑫和孟舒晴說完，親戚們開始指責我或勸我去醫院看爸媽，會議室里亂得像菜市場，公司的大老闆扶額搖頭：「何總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還沒等我開口解釋，梁喬宇在大老闆耳邊說了些什麼，大老闆擰眉起身：「給你半小時處理。」
大老闆走了，其他幾個副總也離開會議室，梁喬宇是最後一個走的，走之前他特地看了我一眼，是肯定和鼓勵的眼神，讓我瞬間安心。
11
「何嘉寶，叫你作死，你領導都走光了，升職黃了吧？如果你還要繼續起訴我姐夫，那我指定把你工作也攪黃。」
孟鑫自以為成功報復了我，一臉得意。
我微微勾唇，拿出手機發了幾條信息，把他女朋友許招娣叫進會議室。
「何……何總監。」
小姑娘不敢看我，孟鑫一把攬過她：「寶貝別怕，有我給你撐腰，何嘉寶不敢對你怎麼樣。」
我沒理孟鑫，盯著許招娣的臉：「公司有規定，門禁卡只能本人使用，你把門禁卡借給孟鑫，讓他帶一群人過來擾亂公司秩序，嚴重違反了公司規定，我會建議 HR 解僱你。」
「何嘉寶，你一個自身難保的總監，憑什麼解僱我女朋友！？」
「我自身難保？」我往椅背上一靠，表情坦然，「我每年給公司創造上億的利潤，你覺得他們會因為你的幾句話就把我辭退嗎？」
接著我轉向許招娣：「小許，你應該很清楚我在公司的位置，現在我給你一個選擇，拿回門禁卡並讓孟鑫馬上離開會議室，我可以保證你職位不變，但薪資下調兩個等級。當然，如果你想繼續幫你男朋友抹黑我，那我會讓保安把你們一起請出公司。」
許招娣工作向來努力，不是那種戀愛腦的女生，聽我這麼說，她以分手威脅孟鑫離開：「孟鑫，昨天你找我拿門禁卡的時只說你想找何總監談談，現在帶這麼多人進公司，是想害死我啊！」
孟鑫自知理虧，憤憤不平地踹翻椅子，追著許招娣跑出會議室。
孟舒晴和幾個親戚卻仍不肯走，叫囂著如果我不去醫院見爸媽他們就賴在公司。
我招了招手，示意等在門口的保安全部進來：「把他們請出去。」
「何嘉寶，我可是你叔公，你敢這麼對我？」
「保安，不走的抬也抬出去。」
12
會議室終於安靜下來，我看了眼時間，距離半小時還剩十五分鐘。
我沒急著聯繫梁喬宇，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平復呼吸。
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一杯熱水放在我面前，梁喬宇問：「為什麼沒有開除許招娣？」
「她雖然違反了公司規定但沒有造成實質上的損失，我覺得可以給她一個機會。」
「你不像是心軟的上司。」
「或許是因為她叫招娣吧，我知道她可能會比別的女孩過得更不容易。」
梁喬宇頓了頓，在我身邊坐下：「何嘉寶，你應該明白，雖然通過努力可以化解很多困難，但唯獨親情不是你努力就能獲得的。」
我點頭表示認可：「梁總，你說的我明白。」
其實最讓我窒息的不是父母一味地索取，而是他們吸我血的時候又讓我感覺到他們內心是愛我的，就像冬天身上穿了一件濕透的棉襖，穿上冷，脫下也冷，穿或不穿都是錯。
察覺到我情緒低落，梁喬宇突然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我沒有相同的經歷，無法給你有效的建議，但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解決，你那麼優秀，你的能力已經超過了很多男性，甚至有一天會超過我，所以何嘉寶從不會被親情打敗，能打敗你的只有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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