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五晚上11點03分，地下車庫的燈光昏暗而壓抑。
我坐在妻子周晴的紅色MINI副駕上，幫她取落在車裡的文件。當我的手伸進座椅縫隙時，指尖觸到了一個冰涼、堅硬且帶著紋路的東西。
我把它拿出來，心臟瞬間漏跳一拍。
是一塊百達翡麗手錶。不是我的。
作為程式設計師，我對精密機械有種近乎偏執的喜愛。我一眼就認出，這是我關注了很久，但從不捨得買的經典款。錶盤背面有幾道細微的劃痕，看起來是塊二手錶，但成色極好。
最近半年，做保險銷售的周晴總是很晚回家。她身上偶爾會帶著陌生的、高級的煙草味，解釋說是在應酬客戶。
我信了。或者說，我選擇了相信。
但現在，這塊不屬於我的、昂貴的男士手錶，像一根淬了毒的冰刺，狠狠扎進了我的心臟。
一股冷意沿著我的脊椎瘋狂攀升。我環顧四周，車庫裡空無一人。我鬼使神差地，用微微顫抖的指尖，拔出了手錶的錶冠。
「咔噠」一聲微響，在寂靜的車裡，如同驚雷。
我將時間，往回撥了整整一個小時。然後，我把手錶小心翼翼地塞回原處，關上車門，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一個瘋狂的計劃，在我腦中開始成形。
2.
第二天是周六，周晴一早就起了床，在鏡子前精心打扮。她換上了一套新買的、略顯職業的裙子，甚至噴了一款我從未聞過的、清冷的木質調香水。
「老公，我今天要去見一個非常重要的客戶，談一筆大單。」她一邊畫著眉毛，一邊對我說，眼神卻躲閃著，不敢通過鏡子與我對視。
我心中冷笑。重要的客戶？需要用到這款斬男香嗎？
我走過去，從背後抱住她，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輕聲說：「辛苦了，早點回來。」
她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然後才放鬆下來，拍了拍我的手：「知道了。」
出門前，她給了我一個匆忙的吻，像是在完成某種儀式。
看著她駕駛著那輛紅色MINI消失在車庫盡頭，我臉上的溫柔瞬間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平靜。
作為一個程式設計師，我相信邏輯，相信代碼。0就是0，1就是1。我不相信解釋，只相信測試結果。
現在，我要為我的婚姻，寫下一段測試代碼。
3.
我的「程序」邏輯很簡單：如果周晴和那個男人約好了時間，比如下午3點見面。而那塊被我調慢1小時的手錶，會讓她在下午4點才出現在約會地點。
這是一場重要的「約會」，她遲到整整一小時，對方一定會不滿，他們之間一定會因此產生爭執。而我，只需要驗證這個結果。
為了讓測試結果更加精準，我在她的車裡，悄悄放了一個口香糖大小的微型錄音筆。
等待結果的過程，是漫長而煎熬的。
我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野獸，在家中來回踱步。牆上時鐘的每一次「滴答」聲，都像是在敲打我的神經。
我無法控制地想起了我10歲那年。
也是一個周六的下午，我媽也是這樣精心打扮後出門，一夜未歸。第二天回來時，臉上掛著清晰的淚痕和一抹決絕的冷漠。後來我才知道，她去抓我爸的出軌現場。
那個畫面，成了我對背叛最原始、最深刻的恐懼。
我告訴自己，林森，你絕不能像你媽一樣，做一個被全世界蒙在鼓裡、最後一個才知道真相的傻子。
4.
傍晚6點，玄關處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
我立刻坐回沙發，拿起一本雜誌，裝作一直在看書的樣子。
周晴回來了。
她的妝花了，眼眶紅腫，漂亮的裙子上也沾了些許泥點，整個人看起來狼狽、沮喪又疲憊不堪。
看到我的瞬間，她緊繃的神經像是終於斷了線，所有偽裝的堅強瞬間崩塌，撲進我懷裡，放聲大哭。
我心頭湧上一股冰冷的、近乎殘忍的快感。
看，一切都如我所料。我的「程序」運行成功了。我抓住了她出軌的鐵證。
我應該憤怒，應該咆哮，應該把她推開。
但那一刻，我沒有。我只是像一個即將宣判的法官，冷冷地抱著她，任由她的眼淚浸濕我的襯衫。
她在我懷裡抽泣了很久，終於哽咽著，斷斷續續地說出了一句讓我血液瞬間凍結的話。
5.
「他老婆提前回家了。」
這幾個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精準地刺穿了我的心臟，然後被我內心的冰冷牢牢凍住。
我贏了。
我贏得了這場自導自演的尊嚴保衛戰。
我感受不到憤怒，只有一種巨大的、空洞的平靜，以及一絲報復成功的快意。
我輕輕推開她，看著她那張梨花帶雨的臉，心中沒有一絲憐憫。她哭得那麼傷心，不是因為背叛被發現，而是因為「約會」被攪黃了。
她到底愛那個男人有多深？
「沒事了，一筆單子而已，下次再努力。」我用我此生最虛偽的溫柔，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同時，我的手伸進口袋，摸到了那個冰冷的錄音筆。
是時候了，該執行程序的最後一步——宣判。
「你先去洗個澡，放鬆一下。」我把她推進浴室，然後回到客廳，拿出了那個小小的錄音筆和耳機。
我想聽聽，他們是如何爭吵的，那個男人是如何呵斥我遲到的妻子的。我想把這些聲音，刻進我的骨子裡。
我戴上耳機，按下了播放鍵。
錄音筆里傳出的，卻不是我預想中男女的調情或爭吵。
6.
錄音的開頭是一段嘈雜的電流聲，接著，是周晴焦急又帶著歉意的聲音。
（下午4點，周晴的聲音）：「張老闆，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來晚了，路上堵車太厲害了。」
（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聲音，壓得很低）：「周小姐，我的姑奶奶，你看看現在幾點了！我老婆快回來了！她說好3點半就回家的！」
張老闆？不是客戶嗎？
（周晴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我以為才3點啊，我的表……張老闆，求求你，就五分鐘，我看一下貨，沒問題我馬上把尾款轉給你！」
（男人聲音，驚慌失措）：「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我老婆要是知道我偷偷把她爸留給我的遺物給賣了，非得跟我離婚不可！這事兒就當沒發生過！下次吧！不，沒有下次了！」
接著，是車門被用力關上的聲音，和周-晴那壓抑不住的、絕望的哭聲。
賣表？他老婆？遺物？
我像被雷擊中一般，愣在原地。耳機里的哭聲，和我眼前浴室里傳出的水聲，混雜在一起，變成一把巨大的錘子，一下下砸著我的腦袋。
我猛地想起，周晴那個「重要的客戶」，她提過一次，姓張！
所以，根本不是什麼姦夫，是一個偷偷賣老婆家傳手錶的二手錶商！
7.
浴室門開了，周晴換了睡衣，眼睛還是紅紅的。
我顫抖著，舉起手裡的錄音筆。
她看著我，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什麼，臉色變得慘白。
「你……你都知道了？」她的聲音細若蚊蚋。
「知道什麼？知道你遲到一小時，是因為我把那塊表調慢了嗎？」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周晴的身體劇烈地一震，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眼神從悲傷、委屈，迅速變成震驚和一種我看不懂的蒼涼。
「所以……是你……」
在我的逼問下，她終於哭著說出了全部的真相。
下個月，是我36歲的生日。她知道我一直想要那塊百達翡麗的絕版表，但太貴了，頂我半年的工資。
這半年來，她拼了命地跑業績，談單子，應酬到深夜，就是為了攢下這筆錢。那陌生的香水味，是見高端客戶時不得不有的商務禮儀。
後來，她通過各種渠道，終於聯繫到這位願意便宜出掉同款二手錶的張老闆。
「因為是偷偷賣，所以我們約好了時間地點，錢貨兩清，」她哭著從包里拿出那個精緻的手錶盒，打開，「我算好時間的，3點交易完，3點半他老婆回家前我肯定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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