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冬日的午後，窗外飄著細碎的雪花，我正用剛發的工資給自己買了一份熱氣騰騰的烤地瓜，電話就響了。
螢幕上跳動著的「哥」字，像一根冰冷的刺，瞬間扎破了我小心翼翼維持的溫暖。
我知道，從他半年前獨吞那200萬拆遷款開始，這通電話就註定會打來。
我平靜地接起，等待著那場預謀已久的審判。
只是他們都不知道，默不作聲的羔羊，不是因為懦弱，而是在等待亮出獠牙的最佳時機。
01
「喂，小妹。」電話那頭，哥哥林強一如既往地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熟稔，仿佛我們之間從未有過任何嫌隙。
「嗯。」我淡淡地應了一聲，用塑料勺子挖了一口烤地瓜，甜糯的香氣在口腔里瀰漫開來，卻絲毫暖不了我的心。
「最近怎麼樣啊？工作還順利吧？」他虛情假意地問候著，像是在為接下來的主題做鋪墊。
「挺好的，有事就直說吧。」我不想和他浪費時間。
半年前，就在我們家那套老房子上被畫上一個大大的「拆」字時，我們這個看似和睦的家庭，就已經徹底分崩離析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似乎在醞釀措辭，又或者是在惱怒我的不配合。
最終，他還是沉不住氣了：「那個……小妹，這不是快過年了嘛，爸媽這邊……你看，養老費是不是該給了？」
我心中冷笑一聲，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我平靜地問：「要多少？」
「爸媽商量了一下，我們一人一半。他們倆一人三萬，你給我轉六萬就行了。」林強的聲音不大，卻充滿了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仿佛這六萬塊錢是我天經地義就該掏的。
我將最後一口烤地瓜咽下，然後慢慢地、清晰地說道：「我沒錢。」
「沒錢？林微，你跟我開什麼玩笑！」林強的聲音瞬間拔高了八度，充滿了被冒犯的憤怒，「你一個月工資一萬多，年底還有獎金，你說你沒錢？你是不是不想管爸媽了？你這個不孝女！」
一連串的指責劈頭蓋臉地砸過來，每一個字都那麼熟悉。
從小到大，只要我稍有不順從，這樣的帽子就會被扣在我的頭上。
過去，我會慌張，會解釋，會委屈得掉眼淚。
但現在，我的內心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哥，」我打斷他的咆哮，「半年前，老房子拆遷款下來的時候，你是怎麼跟爸媽說的，你還記得嗎？」
電話那頭的林強瞬間語塞，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我不用他回答，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那200萬，一分不少，全都打到了你的卡上。當時爸媽說，我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筆錢應該留給兒子娶媳婦、給孫子買房。你當時拍著胸脯，當著所有親戚的面說，這筆錢你拿著，爸媽的養老你一個人全包了，生老病死都用不著我這個當妹妹的操心一分一毫。怎麼，這才半年，你說過的話就都忘了？」
「那……那不是一回事！」林強開始狡辯，「那筆錢是爸媽給我的，跟養老有什麼關係？贍養父母是每個子女應盡的義務，你少拿這個當藉口！」
「義務？」我忍不住笑出了聲，笑聲裡帶著無盡的嘲諷和悲涼，「林強，你跟我談義務？分錢的時候，我是潑出去的水；盡義務的時候，我就是林家的女兒了？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你……你這是什麼態度！爸媽白養你這麼大了嗎？200萬怎麼了？我一個大男人，以後要花錢的地方多了去了！你一個女孩子，要那麼多錢幹什麼？早晚還不是便宜了外人！」他的話語，和他當時在飯桌上勸說爸媽時說的一模一樣，充滿了根深蒂固的重男輕女思想。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翻湧的情緒，一字一句地告訴他：「房子誰拿的，錢誰分的，爸媽就誰來養。這是你當初自己承諾的。至於我，沒有這個義務。以後別再為這事給我打電話了。」
說完，我沒等他再次咆哮，便果斷地掛斷了電話。
窗外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將整個世界都染成了一片蒼白。
我看著手中空空如也的烤地瓜紙袋，突然覺得，這200萬，或許是我為自己前半生那可笑的親情，付出的最昂貴的、也是最值得的贖金。
我終於可以，不用再背負著「女兒」這個沉重的枷鎖，去填補他們永無止境的慾望了。
02
掛斷林強的電話後不到十分鐘，我媽的電話就追了過來。
看著螢幕上閃爍的「媽」字，我猶豫了幾秒鐘，最終還是劃開了接聽鍵。
「微微啊，你怎麼回事啊？怎麼跟你哥那麼說話？」電話一接通，我媽焦急又帶著責備的聲音就傳了過來，背景音里還能隱約聽到我爸在旁邊附和著什麼。
「媽，他跟你說什麼了？」我平靜地反問。
「說什麼了？他還用說什麼嗎？你是不是跟他說，爸媽以後你不管了？」我媽的聲調越來越高，「林微，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啊！那拆遷款的事，不是早就說好了嗎？那是給你哥和他兒子以後用的，你怎麼能拿這個當藉口不養我們呢？我們白把你養這麼大了嗎？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惡毒的話語像是淬了毒的箭，一支支射向我。
我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聽到類似的話了。
從小到大，家裡任何好吃的好玩的，都優先給林強。
他上學要錢，工作要錢，結婚要買房要買車，每一次，父母都會用「他是你哥，是家裡的頂樑柱」來要求我做出讓步和犧牲。
而我，一旦有任何不願意，換來的就是「不孝」、「白眼狼」、「沒良心」的咒罵。
「媽，當初分錢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麼說的。」我極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波瀾，「你們說，錢都給哥，以後養老也全靠他。現在他不願意掏錢了，你們就來找我了？」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犟呢！你哥他一個大男人，花銷多大啊！那200萬聽著多，他要還房貸，要給你侄子攢老婆本，哪裡夠花啊！你一個女孩子，自己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工資又那麼高，讓你出點養老費怎麼了？就當幫幫你哥不行嗎？」我媽的邏輯永遠都是這樣，林強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而我的一切，都應該為他服務。
「幫他？我為什麼要幫他？」我反問道，「媽，我工作這幾年，給家裡的錢還少嗎？他結婚，我掏了五萬；他買車，我贊助了三萬；侄子上最好的私立幼兒園，每個月的學費還是我出的。你們什麼時候體諒過我？你們只知道一味地從我身上索取，去填補他那個無底洞！」
「那……那不是應該的嗎？你是他妹妹！」我媽的語氣里充滿了不可思議，仿佛我在說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我受夠了。」我打斷她的話，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媽，我告訴你們，養老費，我一分錢都不會出。當初錢怎麼分的，你們就怎麼養老。如果林強不願意養，那是你們的兒子，你們自己教育。你們要是再逼我，我就當沒你們這兩個父母。」
「你……你敢！你反了天了你！」電話那頭傳來我爸氣急敗壞的吼聲，他一把搶過電話，「林微，我告訴你，你要是敢不管我們，我們就去你單位鬧！讓你的同事領導都看看，你是個什麼樣的不孝女！我看你以後還怎麼做人！」
威脅，又是這套熟悉的威脅。
他們知道我愛面子，知道我好不容易才在城市裡站穩腳跟，所以總拿這個來拿捏我。
過去的我可能會因此妥協，但這一次，我不會了。
「爸，你們要是想來，就儘管來。」我的聲音冷得像冰，「不過我提醒你們，你們來鬧，丟的不是我一個人的臉，是咱們林家所有人的臉。到時候，別人會怎麼議論你們？說你們為了錢，把女兒逼到這個份上？說你們重男輕女，把家產全給了兒子，卻反過來逼女兒養老？你們想讓所有人都看我們家的笑話，我奉陪到底。」
說完，我再次掛斷了電話，並將他們的號碼暫時拉進了黑名單。
我知道，事情不會這麼輕易結束，這只是一個開始。
但我已經做好了準備，這一次，我不會再退讓分毫。
這個家，這攤渾水，我不想再攪和下去了。
武巧輝 • 6K次觀看
楓葉飛 • 4K次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