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我點了點頭，不再看他，轉身就要朝病房走去。
「你站住！」張蘭再次擋在了我的面前，雙手叉腰，一副準備大鬧一場的架勢，「你去幹什麼？阿東剛受了驚嚇，你還想去刺激他嗎？我告訴你林薇，這件事你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們家阿東是為了誰才開你那車的？還不是為了給你長臉，給你們老林家增光！現在車壞了，你別想把責任推到我們阿東身上！」
我看著眼前這個胡攪蠻纏的老人，忽然覺得，跟她講道理，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
我沒有理會她的叫囂，只是平靜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媽，您放心，這件事，一定會有一個說法的。不僅是對你們，也是對我的公司。」
說完，我不再給她任何撒潑的機會，徑直走向了陳東的病房。
我需要親眼確認他的情況，更需要從他口中，知道那場慘烈的車禍，到底是如何發生的。
03
推開病房的門，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
陳東正躺在病床上，一條腿上纏著紗布，高高地吊起，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
看到我進來，他眼神里閃過一絲明顯的慌亂和畏懼，下意識地想把頭轉向一邊。
「嫂子……」他喏喏地叫了一聲，聲音小得像蚊子哼。
我拉過旁邊的椅子，在他床邊坐下，目光平靜地注視著他：「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超速？為什麼會撞車？」
我的語氣里沒有憤怒，沒有指責，只有一種公事公辦的冷靜。
但恰恰是這種冷靜，讓陳東感到了更大的壓力。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眼神飄忽，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當時……當時就是想快點把新娘接到酒店，婚車隊的其他人都在後面催，我一著急，油門就踩得深了點……」
「深了點？」我重複著他的話，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冷意，「我看了事故照片，車頭完全撞沒了，A柱都發生了嚴重變形，如果不是這車安全係數還算高，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只是腿上擦破點皮，躺在這裡跟我說話嗎？陳東，你已經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你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也許是我的語氣太過嚴厲，陳東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帶著哭腔說道：「嫂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你別生氣，車……車壞了，大不了……大不了讓我爸媽賠給你就是了！」
「賠？」我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你拿什麼賠？你知道那輛車多少錢嗎？」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猛地推開，婆婆張蘭和陳輝沖了進來。
張蘭一看到自己小兒子那副快要哭出來的可憐模樣，瞬間母愛爆棚，一把將我推開，護在了陳東的床前。
「林薇你這個毒婦！你還想逼死我兒子是不是！」她指著我，渾身都在發抖，「他都已經這樣了，你還在這裡審問他！你的心是鐵打的嗎？不就是一輛破車嗎？我們賠！我們賠給你還不行嗎！」
「好啊。」我站穩身子，冷冷地看著她，「那輛車，落地價四十八萬七千。你們現在就賠吧。」
「多少？！」張蘭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那尖利的聲音再次響徹整個病房，「四……四十八萬？你怎麼不去搶！一輛破奧迪，你當我們是傻子嗎！你是不是就想趁機敲詐我們一筆！」
「我有沒有敲詐，你們可以自己去查。」我掏出手機，調出了那輛車的電子發票和所有手續文件，遞到他們面前，「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陳輝一把搶過手機，看著上面那個刺眼的數字，臉色瞬間變得和陳東一樣慘白。
他嘴唇哆嗦著，難以置信地看著我：「薇薇，這……這車怎麼這麼貴？」
「貴？」我收回手機，目光掃過他們一家三口那各不相同的震驚表情，心中沒有絲毫的快意，只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悲涼。
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孤軍奮戰的士兵，面對的不是敵人，而是本應最親近的家人，他們用無知、自私和貪婪，將我一步步推向深淵。
「行！四十八萬就四十八萬！」婆婆張蘭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但那蠻不講理的語氣卻絲毫未變，「大不了我們把老家的房子賣了！就當是花錢給你買個教訓！誰讓你自己有眼無珠，買了這麼一輛『豪車』！
但是林薇，我把醜話說在前面，這錢我們賠了，以後我們陳家，就再也沒有你這個兒媳婦！」
「離婚」這兩個字，如此輕易地就從她的嘴裡說了出來，仿佛我和陳輝這幾年的感情，在金錢和她小兒子的面前，是那麼的不值一提。
陳輝的身體晃了晃，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懇求和無助：「薇薇，你別聽我媽胡說，她……她就是太著急了。」
我沒有理會他，只是看著依舊在撒潑的張蘭，心中那最後一絲溫情也徹底消散了。
我忽然覺得，一切都該結束了。
這場由他們親手點燃的大火，是時候讓他們自己嘗嘗被灼傷的滋味了。
「媽。」我平靜地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病房裡每一個人的耳朵里，「恐怕，賣了房子也不夠。」
「你什麼意思？」張蘭警惕地看著我。
我看著她，然後又看了看滿臉痛苦的陳輝，和病床上瑟瑟發抖的陳東，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因為那輛車，不是我的。那是我公司的財產。現在，你們損壞的，是公司的財產。所以，你們要賠償的對象，不是我，而是我的公司。」
04
「什麼……公司的？」
最先發出聲音的是陳輝，他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和茫然，仿佛完全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他上前一步，抓住我的胳膊，急切地問道：「薇薇，你……你是不是氣糊塗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車不是你買的嗎？怎麼會是公司的？」
婆婆張蘭也愣住了，她那準備繼續撒潑的氣焰像是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瞬間熄滅了一大半。
她狐疑地打量著我，眼神里充滿了不信任：「你少在這裡唬人！我才不信！哪家公司這麼大方，給員工配幾十萬的好車？你肯定是怕我們賠不起，故意編瞎話嚇唬我們！」
病床上的陳東，則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連忙附和道：「對對對！媽，嫂子肯定是騙我們的！她就是不想我們好過！」
看著他們一家人這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模樣，我只覺得一陣反胃。
我用力掙脫陳輝的手，後退一步，與他們保持了一個安全的距離。
到了這個時候，他們首先想到的，不是問題的嚴重性，而是我在欺騙他們。
「我有沒有騙你們，很快你們就會知道了。」我冷冷地說道，「陳輝，我跟你解釋過，這輛車是公司給我這個區域經理的職務配車，所有權在公司名下，我只有使用權。我出差前跟你吵架，讓你無論如何都不能動這輛車，你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了嗎？」
陳輝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嘴唇翕動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當然記得，但他沒當回事。
在他看來，我說的那些所謂的「公司規定」，不過是我不願借車的藉口罷了。
他以為，只要他媽媽出馬，軟硬兼施，我就一定會妥協。
「我……我以為你只是說說而已……」他喃喃地辯解道，「我哪知道……哪知道是真的……」
「是真的又怎麼樣？」婆婆張蘭的無賴勁又上來了，「就算車是公司的，那也是你林薇開的！現在車壞了，公司肯定也是找你！跟我們有什麼關係？你自己沒看好車，那是你自己的責任！」
「媽！」陳輝終於忍不住，回頭沖他母親喊了一聲，「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然而，已經晚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我拿起來一看，是公司法務部的劉律師。
我按下了免提鍵，劉律師那嚴謹而公式化的聲音，清晰地從聽筒里傳了出來。
「林經理，你好。我是法務部的劉濤。關於公司車輛嚴重受損一事，我已經代表公司，正式向交通部門遞交了相關材料。根據我們初步的評估，該車輛維修價值已超過車輛本身殘值，因此，我們將按照全損進行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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