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過去了,我一直以為那個暴雨如注的夜晚,與我瘋狂糾纏的男人,不過是人生中一場荒謬的插曲。
直到今天,我帶著一對雙胞胎在購物中心用餐,鄰桌那位西裝革履、氣場強大的中年男子,用一雙恨不得把我兒子看穿的滾燙目光,緊緊盯了我們整整半小時。
在他起身準備離開的瞬間,我的天空,轟然崩塌。

01
「媽媽,那個叔叔為什麼一直盯著哥哥看呀?」
女兒江詩雨拽著我的衣袖,壓低聲音嘀咕著,嘴裡還含著半根薯條。
我心頭一緊,順著女兒指的方向望去,心跳瞬間失控地加速。
隔壁那桌,從我們坐下就開始審視我們的中年男子,此刻依然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兒子慕北辰。
他的眼神太過濃烈,有驚訝,有狂喜,有懷疑,更有深不可測的悲痛。
那分明是透過我兒子,在追憶另一個人的眼神,仿佛要把他的魂魄從這幼小的軀體中抽離出來。
我本能地把兒子往懷裡摟了摟,不露痕跡地擋住那道幾乎凝為實質的視線。
「北辰,詩雨,趕緊吃,吃完了媽媽帶你們去玩具店。」
我壓著聲音,想用玩具分散孩子們的注意力。
慕北辰比妹妹成熟很多,他抬起那雙遺傳自我的桃花眼,淡淡掃了鄰桌一眼,小小的眉頭微微皺起,隨後低頭,繼續用勺子舀著碗里的飯,仿佛一切如常。
可我清楚,他察覺到了。
這孩子從小就比同齡人要敏銳得多。
被這樣一個明顯非富即貴的人盯上,讓我全身緊繃,後背的汗水幾乎要打濕衣服。
他身上那套剪裁精良的定製西裝,手腕上閃爍的江詩丹頓腕錶,恐怕比我這五年辛苦攢下的全部存款還要昂貴。
這種人,為什麼會對我這個普通的單身母親和孩子們感興趣?
難道是人口拐賣團伙?
我的心懸到了嗓子眼。
現在的犯罪分子手段越來越高明,偽裝也越來越完美。
我不敢繼續停留,匆忙買了單,拉著兩個孩子,幾乎是逃離般衝出了餐廳。
「這位女士,請稍等片刻。」
那個低沉醇厚、卻帶著明顯顫抖的男聲從身後傳來。
我的身體瞬間僵住,幾乎是出於本能地將兩個孩子拽到身後,戒備地回過頭。
中年男子已經站在我面前,他身材高大挺拔,常年位居高位的氣勢壓得我幾乎無法呼吸。
他看上去五十出頭,但精神矍鑠,一雙深邃的眼睛裡翻滾著我無法理解的情緒。
此時此刻,他正貪婪地、一寸一寸地描摹著我兒子慕北辰的面容。
「先生,有什麼事嗎?」
我強裝冷靜,聲音卻止不住地顫抖。
他的視線終於從兒子臉上移開,落在我身上,那雙銳利的眼睛仿佛要把我看透。
「孩子……他叫什麼?今年幾歲?」
「這跟您有什麼關係?」
我的警惕心拉到了極限。
「媽媽,他是人販子嗎?」
江詩雨躲在我身後,探出小腦袋,小聲問道。
中年男子聽到這話,臉上閃過一絲痛苦和無奈的苦笑。
他深深吸了口氣,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然後從西裝內兜里掏出一張製作考究的名片,遞到我眼前。
「我沒有惡意。」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我只是……只是覺得這孩子,和我去世的兒子長得太像了。」
我沒有接那張名片,只是冷冷地盯著他。
這種搭訕套路我見多了,雖然他看起來人模人樣,但我不能拿孩子的安全開玩笑。
見我毫無反應,他眼中的光芒暗淡下去,像是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心,他向前一步,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一字一頓地說:
「我是你公公,跟我回家吧。」
轟——!
我的腦袋瞬間炸開,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
公公?
這是什麼荒唐的騙局?
我連孩子他爸長什麼樣都不清楚,哪來的公公?
「神經病!」
我幾乎是脫口而出,拉著兩個孩子,狼狽地逃離現場。
身後,那個男人沒有追上來,但我能感覺到,那道炙熱的目光,像烙鐵般烙在我的後背,久久揮之不去。
回到我們租住的小單間,我的心臟還在瘋狂跳動。
詩雨和北辰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異常,乖巧地自己去玩玩具,沒有吵鬧。
我癱坐在沙發上,腦子裡亂成一團漿糊。
那個男人的話,那個男人眼神里的悲傷,不斷在我腦海里循環播放。
「媽媽,你口袋裡有東西。」
慕北辰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指了指我外套的口袋。
我伸手一摸,指尖碰到一個硬邦邦的紙片。
我掏出來定睛一看,瞳孔猛地收縮。
是那張名片。
他什麼時候塞進我口袋的?
我竟然完全沒有發覺。
名片是黑色的磨砂質感,設計極簡,上面只燙金印著一行字:盛世集團董事長,蕭景琛。
下面是一串私人號碼。
盛世集團……蕭景琛……
這個名字像一道咒語,讓我渾身發冷。
我顫抖著拿出手機,在搜索欄里輸入了這個名字。
彈出來的第一條百科,配著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今天在商場遇到的那個中年男子!
「蕭景琛,盛世集團創始人兼現任董事長,國內頂級企業家,慈善家……」
後面的介紹我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了。
我的腦子裡只剩下他那句話——「我是你公公」。
一個掌控著千億商業版圖的傳奇人物,為什麼要對我說這種話?
我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了五年前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
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養父母為了給他們的親生兒子還賭債,竟然給我下藥,打算把我賣給一個老頭子。
我拚命逃了出來,在大雨中意識模糊,慌不擇路地躲進了一家酒店的儲物間。
後來,一個男人闖了進來。
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記得他身上有淡淡的冷杉香,混合著濃烈的酒氣。
他也很痛苦,身體滾燙,像是同樣被人下了藥。
黑暗中,兩個身不由己的靈魂,進行了最原始的糾纏。
天亮後,我拖著千瘡百孔的身體,趁他還在昏睡,倉皇逃離。
我甚至沒看清他的長相,只記得他手腕上有一道淺淺的疤。
從那之後,我離開了那個令我窒息的家,獨自在外打拚。
直到兩個月後,我發現自己懷孕了。
醫生說,是龍鳳胎。
我掙扎過,糾結過,但最終還是決定生下他們。
他們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
五年來,我獨自把他們拉扯大,雖然艱辛,但每天看著他們可愛的笑臉,我覺得所有的苦都值得。
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平淡地生活下去。
可是,蕭景琛的出現,像一塊巨石,砸進了我平靜的生活,激起滔天巨浪。
如果他真的是我「公公」,那是不是意味著,五年前那個男人,是他的兒子?
一個千億豪門的繼承人?
這怎麼可能?
這比電視劇里的劇情還要離譜。
我死死地盯著那張名片,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一個瘋狂的念頭,開始在我腦海中不可抑制地滋生。
02
第二天,我照常送孩子們去幼兒園。
可是整整一天,我都心神不寧,眼前總是浮現出蕭景琛那張寫滿悲傷的臉。
我告訴自己,這一定是巧合,或者是騙局。
我一個一無所有的孤女,怎麼可能和那種高高在上的人物扯上關係。
然而,當我傍晚去接孩子時,幼兒園門口的景象,徹底粉碎了我的僥倖心理。
一排黑色的賓利,整齊地停在路邊,像一群沉默的猛獸,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周圍的家長們都繞道而行,指指點點,臉上滿是敬畏和好奇。
我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車門打開,幾個黑衣保鏢走下車,恭敬地拉開中間那輛車的后座車門。
蕭景琛從車上下來。
他今天換了一身深藍色的中山裝,更顯威嚴。
他沒有看任何人,目光精準地鎖定了我。
「江晚小姐。」
他向我走來,步伐沉穩有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