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精心熬燉的雞湯香氣瀰漫了整個客廳，但我婆婆張蘭說出的話，卻比西伯利亞的寒流還要刺骨。
她想讓我用自己月薪兩萬的事業、前途和自我價值，去換取一份月薪三千的「補貼」和一個「全職姨媽」的頭銜。
我看著她那張堆滿菊花紋的笑臉，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她可能覺得這是恩賜，是一種「家裡人」才有的特殊照顧。
她完全沒有意識到，她試圖剪掉羽翼的不是一隻溫順的羔羊，而是一頭即將被徹底激怒的獅子。
01
「小林啊，快，多喝點湯，這烏雞我託人一大早從鄉下買的，最是滋補了。」婆婆張蘭熱情地給我盛了一碗湯，油亮的雞湯表面飄著幾粒鮮紅的枸杞，看起來確實誘人。
我微笑著接過，說了聲「謝謝媽」。
今天是我老公李航出差的第三個月，他被公司派去負責一個海外項目，為期一年。
這期間，婆婆三天兩頭就過來給我送湯，噓寒問暖，比李航在家時還要殷勤。
起初我還有些感動，覺得她是一個人住久了，想找個人說說話。
可今天，我才明白這一個月的「殷勤」背後，鋪墊著怎樣一個巨大的陷阱。
飯桌上，除了我，還有小叔子李軍和他剛出月子的老婆曉敏。
曉敏看起來很憔悴，眼底掛著濃重的黑眼圈，全程幾乎沒怎麼說話，只是埋頭照顧著懷裡那個剛滿月的孩子。
孩子時不時發出一兩聲哼唧，打破一桌的寧靜。
婆婆放下筷子，長長地嘆了口氣，目光充滿了慈愛和擔憂，望向了曉敏和她懷裡的孩子。
「唉，看我們曉敏累的，這月子都沒坐好。小軍也是，天天上班，回來也幫不上什麼忙。這孩子晚上鬧騰，兩個人輪流抱都睡不了一個整覺，真是愁死我了。」
小叔子李軍立刻接話，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疲憊和無奈：「是啊媽，您是不知道，這帶孩子比上班累多了。我跟曉敏都快崩潰了，這幾天奶都不夠了，奶粉錢、尿不濕錢，樣樣都是開銷。我們想請個保姆，可是一問價錢，好一點的都要七八千，我們倆這點工資，哪裡請得起啊。」
我默默地聽著，沒有插話。
我知道，今天的正題就要來了。
果然，婆婆的目光轉向了我，那眼神瞬間變得熱切起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己人」的親切感。
「小林啊，所以今天，媽是想跟你商量個事兒。」
「媽，您說。」我放下湯碗，平靜地看著她。
「你看啊，你跟李航結婚兩年了，暫時也沒打算要孩子。你那個工作，天天加班，風裡來雨里去地跑業務，一個月掙得是不少，可一個女孩子家，那麼拼幹什麼？錢是掙不完的，身體最重要。」她頓了頓，似乎在觀察我的反應，然後拋出了她的重磅炸彈，「所以媽在想，你能不能……把工作辭了？」
我心裡冷笑一聲，面上卻不動聲色：「辭職？為什麼？」
「你先別急，聽媽把話說完。」婆婆的語氣變得更加溫和，仿佛是在給我規劃一條康莊大道，「你看小軍他們現在多困難，孩子這麼小，沒人帶。你辭了職，正好可以過來幫幫你弟弟，照顧一下孩子。都是一家人，你這個做大嫂的，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受苦吧？」
她見我沒說話，以為我心動了，繼續加碼：「當然，也不能讓你白乾。你辭職了沒收入，媽知道。這樣，媽每個月，不，讓你弟弟每個月，從工資里拿出3000塊錢給你，就當是給你的補貼。你看怎麼樣？這樣一來，你不用在外面辛苦打拚，還能幫襯家裡，曉敏也能輕鬆點，回去上班，家裡就多一份收入。這不是一舉三得的好事嗎？」
我終於忍不住，差點笑出聲來。
我看著婆婆那張因為自己的「深謀遠慮」而顯得有些得意的臉，又看了看旁邊低著頭、假裝扒飯的小叔子，以及一臉麻木的曉敏，突然覺得這頓飯無比的荒謬。
我的工作是一家外企的銷售主管，憑著自己的努力和業績，月薪穩定在兩萬以上，還不算年底分紅。
她現在讓我辭掉這份事業，來給她的小兒子當一個全職保姆，每個月給我開3000塊的「補貼」？
這哪裡是商量，這分明就是明晃晃的羞辱和算計。
「媽，」我緩緩開口，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晰，「您的意思是，讓我放棄一個月兩萬塊的工作，來給小軍家帶孩子，然後由小軍每個月支付我三千元的『補貼』？」
我特意加重了「兩萬」和「三千」這兩個數字。
婆婆的臉色微微一僵，似乎沒想到我會把數字說得這麼直白。
她乾笑兩聲：「哎呀，小林，一家人，怎麼能這麼算錢呢？錢多錢少不是問題，關鍵是這份情誼。再說了，你掙再多，那也是給老闆打工，這是給你弟弟幫忙，能一樣嗎？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小叔子李軍也終於抬起頭，幫腔道：「是啊大嫂，我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你放心，你來帶孩子，我們肯定把你當自己人，不會像外面那些僱主一樣對你的。就當是幫幫我。」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可笑。
他和我老公是親兄弟，但性格能力天差地別。
李航靠自己打拚，從不讓家裡操心。
而李軍，從小被婆婆慣大，眼高手低，工作幾年還是個基層員工，娶了曉敏後，房貸車貸壓力巨大，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現在，他們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我的頭上。
「小軍，你的意思是，我一個銷售主管，辭職來給你當保姆，你覺得這是在幫我，而不是在利用我？」我的語氣冷了下來。
「大嫂，話不能這麼說啊，怎麼能是利用呢……」李軍的臉漲紅了。
婆婆立刻打斷他，不滿地瞪了我一眼：「小林！你怎麼能這麼想呢？我們是一家人啊！一家人就應該互幫互助！你掙兩萬怎麼了？你掙兩萬不也是李家的人嗎？你現在幫襯一下你弟弟，以後等你和李航有孩子了，不也指望他們能幫襯你們嗎？」
這套「親情綁架」的說辭，我聽得耳朵都快起繭了。
我深吸一口氣，決定結束這場鬧劇。
我站起身，看著他們三個，一字一句地說道：「媽，小軍，曉敏。首先，我很同情你們現在的處境，帶孩子確實辛苦。但是，讓我辭職去給你們當保姆，這件事，我絕不答應。」
「第一，我的工作是我辛苦打拚出來的，我的價值不止每月三千。用三千塊就想買斷我的事業和未來，恕我直言，這不僅是對我的不尊重，更是對我價值的踐踏。」
「第二，我不是專業的育兒保姆，我沒有經驗，萬一孩子磕了碰了，這個責任誰來負？到時候，恐怕就不是錢的問題，而是親情破裂的問題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們的困難，應該由你們自己想辦法解決，而不是通過犧牲另一個家庭成員的利益來填補。李航在國外辛苦工作，是為了我們這個小家的未來。我同樣在國內努力，我們都在為自己的生活奮鬥。我們沒有義務，也沒有理由，為你們的困境買單。」
說完，我拿起自己的包：「我吃好了，公司還有點事，我先回去了。你們慢用。」
我沒有再看他們鐵青的臉色，轉身就走。
關上門的瞬間，我還能聽到婆婆在屋裡氣急敗壞的叫喊聲：「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還沒進門幾年呢，翅膀就硬了！李航怎麼娶了這麼個自私自利的女人！」
我走在小區的路上，晚風吹在臉上，卻吹不散我心裡的寒意。
我拿出手機，想給李航打個電話，告訴他今天發生的一切。
但看著螢幕上顯示的他所在地的時區，正是深夜，我又猶豫了。
他一個人在國外已經很辛苦，我不想再拿這些家裡的糟心事去煩他。
我嘆了口氣，把手機放回包里。
看來，這場仗，我得自己一個人打了。
02
我以為我把話說得那麼決絕，婆婆就算生氣，也該知道我的底線，這件事應該就此打住了。
但我顯然低估了她的執著和她自以為是的「大家長」權威。
從第二天開始，我的手機就變成了「親情熱線」。
早上八點，我剛到公司，婆婆的電話就準時打來。
一開口，不再是昨天餐桌上的溫和商量，而是帶著哭腔的控訴。
「小林啊，媽昨天一晚上沒睡著。我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媽沒說錯。你怎麼能那麼跟長輩說話呢？媽都是為了你們好啊。你弟弟現在多難啊，你這個做大嫂的，心怎麼就這麼硬呢？」
武巧輝 • 6K次觀看
楓葉飛 • 4K次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