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哭聲戛然而停，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首先，我要告訴您，讓林薇辭職去給小軍帶孩子，這個想法，我絕不同意。」李航的聲音不帶一絲猶豫，「林薇有自己的事業和追求，她的價值不是用三千塊就能衡量的。您這麼做，不僅是對她的不尊重，也是對我的不尊重。」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婆婆的氣勢瞬間弱了下來。
「其次，」李航繼續說道，「小軍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他有自己的家庭，他應該自己承擔起做丈夫和父親的責任。家裡有困難，可以開口，我們可以幫忙，但不是用這種犧牲另一個家庭的方式去『綁架』。
媽，您從小就偏愛他，但您這樣不是在幫他，是在害他。」
電話那頭的李軍，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低下了頭。
「最後，媽，林薇是我的妻子，是我選擇的要共度一生的人。她一個人在國內，我不但沒有照顧好她，還讓你們這樣去為難她，是我的失職。我告訴您，以後，誰要是再敢因為這件事去騷擾她，別怪我這個做兒子的翻臉不認人。」
李航的這番話，像三記重錘，狠狠地敲在了婆婆和小叔子的心上。
婆婆徹底愣住了，她大概做夢也沒想到，一向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大兒子，這次會如此旗幟鮮明地站在媳婦那邊，而且話說得這麼重，沒有留一絲情面。
她拿著手機，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航在電話里嘆了口氣，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媽，我不是在指責您。我知道您也是想幫小軍。但方式錯了。這件事情，到此為止。林薇請保姆的錢，不用她出，也跟小軍沒關係，我來出。就當是我這個做大哥的，給侄子的一點心意。就這樣吧，我這邊還有個重要的會，先掛了。」
說完，李舍果斷地掛了電話。
客廳里死一般的寂靜。
婆婆失魂落魄地癱在沙發上，手裡的手機滑落在了地毯上。
她一直以來最大的倚仗——大兒子的「孝順」，在今天徹底崩塌了。
她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我走到客戶經理面前，平靜地說：「張經理，不好意思，讓你們看笑話了。合同我們簽，第一個月的錢，就按我先生說的，由我們來付。麻煩你們了。」
客戶經理和陳姐如釋重負，連忙辦好了後續的手續。
送走她們後，我回到客廳。
婆婆和小軍互相看了一眼，灰溜溜地站起來，一句話沒說，就準備帶著曉敏離開。
他們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突然開口，叫住了他們。
「等一下。」
他們的身體一僵，轉過頭來，眼神複雜地看著我。
07
他們回過頭，婆婆的眼神里是殘存的憤怒和不甘，李軍則是一臉的羞愧和躲閃。
而一直沉默的曉敏，卻抬起頭，第一次正視我，她的目光里沒有怨恨，反而帶著一絲……解脫和感激？
這個發現讓我有些意外。
我沒有理會婆婆和李軍，而是徑直走到曉敏面前，看著她懷裡熟睡的嬰兒，放緩了聲音：「曉敏，這幾天辛苦你了。」
一句簡單的慰，讓曉敏的眼圈瞬間紅了。
她咬著嘴唇，搖了搖頭，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婆婆見狀，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毛了：「林薇，你還想幹什麼？你把我們害得還不夠慘嗎？現在還在這裡假惺惺！」
「我沒有跟您說話。」我冷冷地回了一句，目光依然鎖定在曉敏身上。
「我只想問曉敏一句，讓-我辭職來帶孩子，這個主意，是你真心同意的嗎？」
曉敏渾身一顫，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婆婆，眼神里充滿了恐懼。
婆婆立刻搶著回答：「當然是她同意的！她自己帶不了孩子，想讓她大嫂幫幫忙，有什麼錯？」
「讓她自己說。」我加重了語氣。
客廳的氣氛再次緊張起來。
李軍拉了拉曉敏的胳膊，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但曉敏這一次，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順從。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起了畢生的勇氣，抬起頭看著我，聲音雖然還在顫抖，但卻異常清晰：「大嫂……對不起。這件事……不是我的主意。我……我從來沒想過要您辭掉那麼好的工作來幫我。是媽……是媽提出來的，我不敢反對。」
「你胡說八道什麼！」婆婆氣急敗壞地要去捂她的嘴。
曉敏抱著孩子，後退了一步，躲開了婆婆的手。
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積壓了許久的委屈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了：「我沒有胡說！從懷孕開始，媽就說我嬌氣，說她們那個年代的人生完孩子第三天就下地幹活了。我剖腹產傷口疼，想請個月嫂，媽說浪費錢，非要自己來照顧。結果月子裡，她天天給我燉那些油膩的湯，不管我愛不愛吃，逼著我往下灌。孩子一哭，她就說我奶水不好，說我沒用，連個孩子都喂不飽！」
「我晚上自己帶孩子，一夜起來七八次，累得快要散架了。白天她過來，抱一會兒孩子就說腰疼，然後就開始指揮我干這干那。我跟李軍說，李軍只會讓我忍一忍，說他媽也是為我們好。」曉敏的控訴，像一把刀，撕開了這個家庭看似和諧的假象。
「我確實快抑鬱了，但不是因為帶孩子累，是因為在這個家裡，我感覺不到一點尊重和體諒！提出讓你辭職，是媽的主意。她說你掙得多，但能掙一輩子嗎？不如早點回歸家庭。她說你反正也沒生孩子，閒著也是閒著，過來幫我們，還能省下一大筆保姆費。我跟她說這樣不好，她就罵我傻，說我有了這麼好的大嫂都不知道利用，是個笨蛋！」
曉敏的這番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了。
婆婆的臉已經變成了醬紫色，指著曉敏「你你你」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李軍更是羞愧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終於明白了。
原來曉敏，和我一樣，也是這個畸形家庭觀念的受害者，甚至比我更甚。
我走過去，從包里拿出紙巾，遞給她。
「別哭了，都過去了。」
然後，我轉向已經徹底失勢的婆婆和呆若木雞的李軍，冷冷地說：「現在，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他們無言以對。
所有的計謀、藉口和偽裝，都在曉敏的哭訴中，被剝得乾乾淨淨，露出了最自私、最醜陋的內里。
那天，他們三人是真正的落荒而逃。
當晚，我接到了曉敏的電話。
她在電話里，鄭重地向我道了歉。
「大嫂，真的對不起。今天……謝謝你。」
「沒什麼好謝的，我只是在維護我自己。」我平靜地回答。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傳來她帶著哭腔的聲音：「大嫂，我知道我沒資格求你什麼。但是……那個陳姐，我們……我們真的請不起。李航大哥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但八千塊一個月，我們真的負擔不起。我們不能……不能再占你們的便宜了。」
我能聽出她話語裡的真誠和窘迫。
她和婆婆、李軍不一樣。
她雖然懦弱，但良心未泯。
「我知道。」我說，「我本來也沒打算讓你們真的去僱傭陳姐。」
「啊？」曉敏愣住了。
「我請陳姐來，只是為了演一場戲，演給某些人看。目的達到了，她的任務也就完成了。」我頓了頓，繼續說，「不過，你的困難也是真實存在的。你需要幫助，孩子也需要專業的照顧。」
「我……」曉敏的聲音里充滿了迷茫。
「這樣吧，」我想了想，提出了一個新的方案，「你給我一點時間，我再幫你物色一個。價格在你們能承受的範圍內，人品和能力有保障的。算是……我這個做大嫂的，真正意義上的『幫忙』。」
這一次，電話那頭傳來的，是曉敏壓抑不住的、感激的哭聲。
在這一刻，我突然覺得，這場戰爭，或許可以有一個比「徹底勝利」更好的結局。
08
掛掉曉敏的電話，我並沒有覺得是給自己攬了一個麻煩。
恰恰相反，我覺得這件事開始朝著一個更有建設性的方向發展。
對付婆婆和李軍這樣的「敵人」，需要用雷霆手段，讓他們知道厲害，不敢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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