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媽，小軍，曉敏，我給你們介紹一下。」我領著陳姐和客戶經理走到客廳中央，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微笑。
「這位是家政公司的張經理，這位，就是我為你們精心挑選的專業育嬰師，陳姐。」
婆婆、李軍和曉敏三個人，像三尊石化的雕像，目光在我和陳姐之間來回移動，大腦顯然已經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宕機。
客戶經理非常專業，她微笑著對婆婆點了點頭，然後開始介紹：「叔叔阿姨好。我們是正規註冊的家政服務公司。這位陳姐，是我們公司的金牌育嬰師，有超過十五年的從業經驗，持有國家認證的高級母嬰護理師證、小兒推拿證和營養師證，在新生兒護理方面非常專業。」
說著，她從公文包里拿出了一疊資料，遞了過來。
「這是陳姐的證件複印件、體檢報告和客戶評價，你們可以看一下。」
陳姐也適時地露出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主動對曉敏懷裡的孩子伸出了手，用一種非常專業的姿態，輕輕地逗弄了一下，孩子竟然「咯咯」地笑出了聲。
「寶寶很可愛，精神頭很好。」陳姐的聲音溫柔而有力量。
曉敏下意識地抱緊了孩子，眼神里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驚訝，有好奇，也有一絲渴望。
婆婆終於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她猛地站起身，指著我，聲音都在發抖：「林……林薇！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耍我們是不是？」
我依舊保持著微笑，從張經理手中接過那疊資料，直接塞到了婆婆手裡。
「媽，您別激動，先看看陳姐的履歷。我這可不是耍你們，我是真心實意地在為你們解決問題。」
我轉向李軍，語氣誠懇地說：「小軍，我知道，你們是信不過外面的保姆，覺得不安全，不專業。所以，我才特意找了全市最好、最正規的家裝公司，挑選了他們最好的育嬰師。你看，證件齊全，健康狀況良好，經驗豐富，還有這麼多客戶的好評。把孩子交給陳姐這樣的專業人士，你們不比交給我這個連尿布都換不明白的外行，要放心一百倍嗎？」
李軍張了張嘴，看著資料上那些他看不懂但感覺很厲害的證書名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加了最後一劑猛藥：「最重要的是，陳姐是專業的。曉敏不是產後恢復不好，奶水不足嗎？陳姐會專業的催乳按摩和營養月子餐。孩子晚上哭鬧，陳姐有專業的方法哄睡，還能做小兒推拿調理腸胃。這些，都是我做不到的。我這是在幫你們，用科學的方法，把孩子照顧好，也把曉敏的身體調理好。」
我的話，句句在理，堵死了他們所有可能反駁的藉口。
他們要「幫忙」，我給了；他們要「放心」，我給了；他們要「對孩子好」，我更是給出了一個他們自己都想不到的頂級方案。
婆婆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像個調色盤一樣精彩。
她拿著那疊資料的手在微微顫抖，顯然已經氣到了極點，但又找不到任何發作的理由。
最終，她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那……那得多少錢？」
這才是問題的核心。
我看了客戶經理一眼，她立刻心領神會，微笑著報出了那個我精心選擇的數字：「陳姐是我們的金牌育嬰師，按照公司的標準，白班八小時，做六休一，每個月的服務費是八千元。」
「八……八千？！」李軍失聲叫了出來，眼睛瞪得像銅鈴。
婆婆的身體晃了一下，差點沒站穩，她死死地盯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憤怒和不敢置信：「八千？林薇，你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媽，您這話怎麼說的？」我一臉無辜地攤開手，「市場價就是這樣啊。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當然值這個價錢。您想想，您之前願意出三千塊的『補貼』讓我來做這份工作，現在只需要再加一點，就能請到陳姐這樣頂級的專家，這筆帳，怎麼算都划算啊。」
我頓了頓，露出了一個「為你們著想」的、無比「善良」的笑容：「而且，我也知道你們一下子拿出這筆錢可能有點困難。這樣吧，作為大嫂，我也表示一下我的心意。這第一個月的服務費，八千塊，我來出！就當我送給小侄子的見面禮。要是覺得不好，一個月後合同結束，沒有任何損失。你們看，我為大家考慮得多周到？」
「噗——」婆婆一口氣沒上來，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李軍也徹底傻眼了，他看著我，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他大概從來沒想過，他眼中那個可以被隨意拿捏的大嫂，會用這樣一種他完全無法應對的方式，把他的「請求」給頂了回來。
我不僅拒絕了他們的無理要求，還用實際行動給他們上了一課，告訴他們，他們眼中「不值錢」的家務勞動，在市場上到底是什麼價位。
我甚至還「慷慨」地表示要幫他們付第一個月的錢，讓他們連「我們沒錢」這個最後的藉口都說不出口。
整個客廳的氣氛，尷尬、壓抑，又充滿了張力。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我的手機突然響了。
我拿起來一看，是一個越洋電話，是李航打來的。
我的心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這個時間點，他應該在開會才對。
我走到陽台，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一接通，李航焦急萬分、帶著喘息聲的聲音就從聽筒里傳了出來：「老婆！你到底做了什麼？我媽剛剛打電話給我，哭著說……說你請了個八千塊的保姆回家，要把她活活氣死！她……她說她心臟病犯了，快不行了！」
06
「心臟病犯了？」聽到這幾個字，我的心猛地一沉，但理智瞬間又告訴我自己要冷靜。
婆婆如果有心臟病，我不可能不知道。
這大機率是她慣用的，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苦肉計。
「李航，你先別急，聽我說。」我壓低聲音，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穩，「媽沒事，她現在就在我客廳里，生龍活虎地生氣呢。所謂的心臟病，不過是她的說辭罷了。」
「可是……可是她哭得撕心裂肺的，還說喘不上氣，電話是小軍搶過去跟我說的，說家裡已經亂成一鍋粥了。」李航的聲音里充滿了焦慮和不安。
遠隔重洋，他無法親眼看到事實，只能被家人片面的言辭所左右。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陽台的角落，用最快的速度，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從婆婆提出讓我辭職當三千塊保姆，到這一個月的電話騷擾，再到我今天的「反擊計劃」，原原本本地、一字不漏地全部告訴了他。
「……事情就是這樣。我不是在故意氣她，我是在解決問題。他們既然覺得帶孩子這件事廉價，我就讓他們看看市場是什麼行情。他們既然覺得我不值錢，我就用他們最看重的錢，來捍衛我自己的價值。」我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擲地有聲。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我能聽到李航沉重的呼吸聲。
他在消化這個信息，也在重新構建他對整個事件的認知。
許久，他才開口，聲音里充滿了疲憊和深深的歉意：「老婆，對不起。是我……是我沒處理好。我以為我媽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她會做得這麼過分。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些，是我的錯。」
聽到他的道歉，我緊繃了快一個月的神經，終於有了一絲鬆動，眼眶也有些發熱。
我最需要的，不是他回來幫我吵架，而是這份理解和支持。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我問他。
「我來處理。」他的語氣變得異常堅定，「你把電話給我媽，我跟她說。」
我拿著手機回到客廳。
此刻的客廳里，氣氛依舊凝重。
客戶經理和陳姐顯然也看出了這其中的家庭矛盾，兩人站在一旁，表情有些尷尬，但職業素養讓她們沒有多言。
婆婆正坐在沙發上，一邊撫著胸口，一邊對李軍和曉敏抹著眼淚，控訴我的「不孝」和「惡毒」。
我把手機遞到婆婆面前，平靜地說：「媽，李航的電話，他想跟您說幾句。」
一聽到是李航的電話，婆婆的哭聲瞬間拔高了八度，她一把搶過手機，對著話筒就開始嚎啕大哭：「兒子啊！我的兒啊！你快回來吧！你媳婦要逼死我了啊！她……她竟然請了個外人來家裡羞辱我，我這把老骨頭……是沒法活了啊！」
我冷眼旁觀著她的表演，心裡沒有一絲波瀾。
電話那頭，李航的聲音通過聽筒傳了出來，不大，卻異常清晰和嚴肅：「媽，你別哭了。事情的經過，林薇都已經告訴我了。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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