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心跳卻已經開始加速。
周昊握住我的雙手，直視我的眼睛：「首先，你知道你是被收養的嗎？」
我愣住了。所有假設中，我沒想到這個。「我？被收養？」
我的生父母健在，我一直與他們保持聯繫。這說不通。
「不，不是你。」周昊急忙糾正，「是你的母親。」
「我母親？」這更說不通了。我外祖父母還健在，他們從未提過...
突然，我明白了。「你是說，我母親是收養的？」
周昊點點頭，神情凝重。「你的外祖父母不能生育，所以他們收養了一個女嬰，那就是你的母親。」
我努力消化這個信息。所以我有遺傳性心臟病風險不是來自我熟悉的家族，而是來自我不知道的血緣？
「那麼，我的生物學外祖母是誰？」我問，心中已經有一個猜測。
公婆和周昊再次交換眼神。婆婆開始無聲地哭泣。
「林小梅。」公公最終說，聲音低沉，「我的舊識。」
舊識？日記中的「周大哥」果然是他。
「所以，那個不被接受的孩子...就是我母親？」我輕聲問。
周昊驚訝地看著我：「你怎麼知道...」
「我看到了日記和信件。」我承認，「在儲藏室的箱子裡。」
公婆的表情從驚訝變為接受。公公嘆了口氣：「那麼你知道一部分了。」
「但還不是全部。」我說，「為什麼這麼大費周章地瞞著我？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周昊深吸一口氣：「因為你生物學外祖父的身份。」
房間裡靜得能聽到輸液管中液體的滴答聲。
「是誰？」我終於問出這個問題。
公公開口了，聲音幾乎耳語：「是我的弟弟，周志強。」
世界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轉動。周志強——日記中那個負心漢的名字。公公的弟弟？那麼...
「所以，我的生物學外祖父是你的弟弟？」我向公公確認，「那麼，我母親是你的侄女？」
公公點頭，眼中含淚。「而我收養了她，當作自己的女兒撫養。」
這一切開始有了眉目，但仍然解釋不了過度的保密。
「但這還是不能解釋為什麼瞞著我這麼久？」我追問，「這雖然有些複雜，但並不是什麼醜聞啊。」
周昊握緊我的手：「因為志強叔的家族有嚴重的心臟病史，不僅是他的母親，他自己也年輕輕就死於心臟病發作。」
公公接話：「而小梅那邊也有同樣的病史，她的母親——你的生物學曾外祖母——三十多歲就去世了。」
所以是雙重的遺傳風險。這解釋了我的心臟問題，但仍然...
「還有更多，」周昊的聲音變得異常嚴肅，「志強叔去世後，我們發現他還有另一個家庭，另一個女兒。那個女兒也有一個孩子，年齡與你相仿。」
我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所以？」
「所以你和那個孩子是表親關係。」公公說，「而那個孩子是...」
周昊接過話，幾乎耳語：「是李偉。」
李偉？我的前男友？那個我差點結婚的人？
世界再次天旋地轉。我竟然差點與自己的表親結婚？
「當我們發現時，你們已經深愛彼此，談婚論嫁了。」婆婆終於開口，聲音哽咽，「我們不知如何告訴你們這個可怕的真相。」
「最後，我們只能強行拆散你們。」公公接著說，「我們編造了李偉不忠的故事，讓你死心。」
我回憶起那段痛苦的過去。突然的分手，李偉的否認，公婆和周昊的堅定支持...原來全都是謊言？
「後來你遇到了周昊，我們最初不知道。」婆婆繼續說，「當周昊帶你回家見我們時，我幾乎昏過去——你長得太像小梅了。」
「我們做了調查，確認了你的身份。」公公說，「但那時你和周昊已經深愛彼此。」
周昊緊緊握著我的手：「當我得知真相時，我幾乎崩潰。但我們已經是夫妻，我不想失去你。」
「所以你們決定瞞著我？」我感到一陣噁心，「所有人一起？」
「醫生說，告訴你真相可能導致巨大的心理衝擊，引發潛在的心臟問題。」
周昊辯解道，「我們想等到合適的時機，等你身體狀況更好的時候...」
「而那本日記和信件？」我問。
「是小梅留下的。」公公說，「她幾年前去世了，臨終前把這些交給我，希望有一天能讓你母親知道真相。但我們從未找到合適的機會告訴你母親，更別說你了。」
碎片終於拼湊完整。一個跨越兩代人的秘密，一個關乎遺傳健康和近親關係的可怕真相。
我感到呼吸困難，監護儀開始發出警報聲。
醫生和護士衝進來，周昊和公婆被請出房間。
在混亂中，一個念頭異常清晰：這個家庭用愛的名義編織了一張謊言之網，而我現在被困在其中。
藥物治療讓我沉入睡眠。夢裡，我看到了一個與我相似面容的女子——林小梅，她悲傷地望著我，仿佛在道歉。
醒來時，周昊獨自守在床邊。公婆已經不在了。
「他們回去休息了。」周昊輕聲說，「醫生說你需要靜養。」
我轉過頭，不願看他。被欺騙的痛苦遠勝於身體的不適。
「小芸，請理解我們...」他懇求道。
「理解什麼？」我終於看向他，「理解你們聯合騙我這麼多年？理解你們剝奪我知道自己健康風險的權利？理解你們讓我一直以為公婆不喜歡我？」
周昊無言以對。
「我最不能理解的是，」我繼續說，聲音顫抖，「你，我的丈夫，選擇與他們一起瞞著我，而不是信任我們的婚姻足夠堅強來面對真相。」
「我是怕失去你！」他爭辯道，「而且醫生確實說...」
「醫生是基於你們提供的信息做判斷！」我打斷他，「你們從未給我選擇的機會，從未讓我決定自己能承受什麼。」
他低下頭，知道我說得對。
沉默在病房中蔓延。監護儀的滴答聲仿佛在倒計時著什麼。
最終，周昊開口：「你現在想怎麼做？」
我閉上眼，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我需要時間思考。請你先離開。」
「小芸...」
「請離開。」我堅持，聲音雖輕但堅定。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站起身：「我就在外面。需要什麼隨時叫我。」
門輕輕關上。我獨自躺在病床上，盯著白色的天花板。
真相的重量幾乎將我壓垮。我不是我以為的那個人，我的婚姻建立在隱瞞之上，我的健康受到我未知的遺傳威脅。
但在一片混亂中，一件事變得清晰：我需要重新掌控自己的人生和健康。
按下呼叫鈴，護士很快進來。
「能請我的主治醫生來一下嗎？」我問，「我想詳細了解我的病情和治療方案。」
是時候停止做一個被保護的受害者，開始做自己人生的主宰者了。
而至於婚姻和家庭...那些決定可以稍後再做。
首先，我必須好起來。
第五章 新的開始
醫生詳細解釋了我的心臟狀況。確實有遺傳性心律失常的風險，但通過藥物和生活方式調整，完全可以正常生活。
「早知道有這個風險，我本可以更早採取預防措施。」我忍不住說。
醫生略顯尷尬：「是的，患者有權了解自己的健康風險。你的家人出於保護你的意圖，但方法欠妥。」
保護還是控制？界限已經模糊。
周昊每天來看我，但我們的對話僅限於表面。公婆也來過幾次，但我找藉口避而不見。
我需要空間和時間來理清情緒。
住院期間，我做了一個決定：聯繫李偉。
通過共同朋友，我拿到了他的聯繫方式。視頻通話接通時，我看到他驚訝的面孔。
「小芸？好久不見。」他看起來過得不錯，已婚，有一個孩子。
「李偉，有個奇怪的問題...你家族有心臟病史嗎？」
他顯得困惑，但回答了：「是的，我父親那邊。為什麼問這個？」
我深吸一口氣，決定告訴他部分真相：「因為我們有血緣關係，是遠房表親。這就是當年我們被迫分手的原因。」
李偉震驚不已，但隨後許多事情對他來說有了意義。「原來如此...我一直以為是你家人看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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