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還不能說。但請你相信，我們這樣做是出於愛。」
愛？這種讓人窒息的愛，我感到胸悶。
「周昊也知道？」我問。
他們點點頭。
「全家都知道，就瞞著我一個人？」
「是為了保護你，」婆婆重複道，「等你情緒更穩定一些...」
「我的情緒很穩定！」我提高聲音，隨即又後悔了——這正好證明了我情緒不穩定。
公婆再次交換眼神，那種「你看吧」的眼神。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平靜下來，「好吧，我不問了。但請你們知道，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很難受。」
婆婆似乎動搖了，但公公堅決地搖頭：「時候未到。」
那天餘下的時間，家裡的氣氛格外凝重。我躲在房間裡，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
周昊晚上打來電話時，聲音異常緊張：「爸媽說你們今天談話了？」
消息傳得真快。看來他們立即向他彙報了情況。
「嗯，他們說有事瞞著我，是為了我好。」我儘量保持平靜。
周昊鬆了口氣，「是的，所以他們不是討厭你，相反，我們都很在乎你。」
「在乎到聯合起來騙我？」
「不是騙，只是...暫時保密。」他辯解道，「寶貝，請相信我，到時候我會解釋一切。」
「什麼時候是『到時候』？」我追問。
「很快，我保證。等我回去後。」
周昊的聲音聽起來真誠而疲憊，我的心軟了下來。
「好吧，我等你回來。」
但掛斷電話後，我決定不能坐以待斃。如果所有人都瞞著我，我必須自己找出真相。
周昊還有四天才回來。這四天裡，我可以繼續調查。
第二天，公婆說要去看老朋友，會出門一整天。這給了我完美的機會。
他們一走，我就開始全面搜索。不僅書房，整個房子都可能藏著線索。
臥室、客廳、儲藏室...我小心翼翼地翻找，確保不留下痕跡。
在儲藏室的一個舊箱子底，我找到了一個泛黃的信封。裡面是幾張老照片和信件。
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的女子，面容與我驚人地相似。但她穿著幾十年前風格的衣服，站在一個我不認識的房子前。
翻到照片背面，一行小字寫道：「小梅，二十歲生日。」
小梅是誰？我從沒聽說過這個人。
信件是用繁體中文寫的，日期是三十多年前。寄信人署名「志強」，收件人是「小梅」。
快速瀏覽內容，似乎是一封分手信：「...我們的關係不可能被家庭接受...你已經懷孕的事實改變不了什麼...我父母決不會同意...」
我的手開始顫抖。這聽起來像是一個古老的悲劇愛情故事，但為什麼這個女子的照片與我如此相像？
繼續翻找，我又發現了一本舊日記本。扉頁上寫著「林小梅」的名字。
日記記錄了上世紀八十年代一個年輕女子的生活。最後幾篇寫道：
「...志強的家人來找我，要求我打掉孩子。說我配不上他們家...但我怎能放棄自己的骨肉？...」
「...今天遇到了周大哥，他知道我的處境，提出幫忙...也許這是條出路...」
「...孩子出生了，是個女孩。周大哥說會把她當成自己的撫養...我只能這樣選擇，為了孩子更好的未來...」
周大哥？周是公公的姓氏。一個可怕的猜想在我腦中形成。
我繼續翻閱，最後一段日記讓我渾身冰涼：
「...把女兒交給周大哥和他的妻子。心碎，但這是最好的選擇。他們承諾會讓她幸福...遺傳自我母親的心臟病可能也會傳給她，周大哥保證會好好照顧...」
遺傳的心臟病？公公的承諾？那麼...
我突然聽到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公婆提前回來了！
我慌忙把東西塞回原處，儘可能恢復箱子原狀，然後悄悄溜出儲藏室。
剛走進客廳，門就開了。
「我們回來了。」婆婆的聲音傳來。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這麼早？」
「老朋友不在家，我們就提前回來了。」公公解釋，但他的眼神帶著審視，仿佛在評估我是否發現了什麼。
那個下午，我心神不寧。日記中的信息碎片在腦海中旋轉。
一個叫林小梅的女子，懷了一個不被接受的孩子，那孩子有遺傳心臟病的風險，被周家收養...
而我，與林小梅驚人地相似。
一個我不敢相信的猜想逐漸成形。
晚飯時，我仔細觀察公婆。婆婆的眼神總是帶著愧疚，而公公則表現出過度的保護。
如果我是那個被收養的孩子，那麼為什麼瞞著我？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但日記中提到的「遺傳的心臟病」讓我不安。我祖父也是心臟病去世的，這難道是巧合？
晚上，我再次失眠。凌晨兩點，我悄悄起床，想再去儲藏室確認那些信件。
但走到門口，我聽到公婆房間裡傳來低語。這麼晚了，他們還沒睡？
我輕輕靠近房門，屏息傾聽。
「...她今天看我的眼神不一樣，好像知道了什麼。」是婆婆的聲音。
「不可能。如果她看到了那些東西，不會這麼平靜。」公公說。
「但那箱子有被移動過的痕跡。我注意到了。」
我的心一沉。被發現了？
「明天我把東西轉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公公決定道，「再堅持幾天，等昊昊回來，我們就按計劃告訴她部分真相。」
「部分？醫生不是說...」
「全部真相她承受不了，特別是現在她的身體狀況...」
我的身體狀況？我最近確實有時感到心悸和頭暈，但以為是工作壓力大。
「醫生說她的心臟問題開始顯現了，必須小心處理。」婆婆抽泣起來，「如果她知道自己是...和整個遺傳史...我怕她承受不住。」
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趕緊扶住牆壁。
心臟問題？遺傳史？那麼日記里說的是真的？
我是那個孩子的後代？或者我就是那個孩子？
不，年齡對不上。那孩子應該比我大十幾歲。
除非...那孩子生下了我？
這個想法讓我渾身冰涼。
突然，一陣劇烈的心悸襲來，我感到呼吸困難，眼前發黑。
慌忙中，我試圖扶穩牆壁，卻碰倒了走廊上的一個小擺設。
「什麼聲音？」公婆房間裡的談話戛然而止。
我掙扎著想回到自己房間，但腿腳發軟。
門開了，公婆站在門口，看到我蒼白的面容和艱難呼吸的樣子，頓時驚慌失措。
「小芸！你怎麼了？」婆婆衝過來扶住我。
公公立即轉身回房：「我打電話叫救護車！」
我想說不用，但胸口緊縮的疼痛讓我說不出話。
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最後映入眼帘的是公婆驚恐萬分的面孔和公公對著電話大喊：「...心臟病發作！快派救護車！」
然後，黑暗吞噬了我。
第四章 醫院
我醒來時，首先聞到的是消毒水的味道。睜開眼，白色的天花板和輸液瓶映入眼帘。
醫院。
稍微轉動頭部，我看到周昊趴在床邊睡著，手握著我的一隻手。他提前回來了。
公婆坐在遠處的椅子上，面色憔悴，仿佛一夜老去十年。
試圖坐起來的動作驚醒了周昊。他抬起頭，眼睛裡布滿血絲：「你醒了！感謝上帝。」
公婆也立刻走過來，臉上寫滿擔憂和愧疚。
「發生了什麼？」我的聲音嘶啞。
「你昏倒了，我們叫了救護車。」公公解釋，「醫生說你出現了心律失常。」
心律失常。這個詞讓我的心沉了下去。
周昊緊緊握著我的手，「寶貝，你嚇死我們了。」
但在他眼中，我看到了除了擔憂外的東西——恐懼和秘密。
醫生進來檢查後，確認我已經穩定下來。「需要留院觀察幾天，做進一步檢查。」他說，特別看了公婆和周昊一眼，「尤其是考慮到家族史。」
家族史。又一次提到這個詞。
醫生離開後，房間裡陷入尷尬的沉默。
我看看周昊，又看看公婆，下定決心：「我要知道真相。現在。」
三人交換了眼神。周昊深吸一口氣：「小芸，現在你的身體狀況...」
「正因為我的身體狀況，我有權知道！」我堅持道，聲音比預期中強硬，「如果我有什麼遺傳性健康問題，我需要知道實情來做出正確的醫療決定。」
公婆低下頭。周昊揉了揉臉，顯得疲憊不堪。
「好吧，」他終於說，「但答應我，保持冷靜。醫生說你不能受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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