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為血脈是這世上最堅固的紐帶。
直到我將畢生積蓄轉入女兒帳戶的那一天。
溫暖的午後，陽光還帶著轉帳成功的餘溫，她卻親手將我送進了養老院。
冰冷的鐵門在身後關閉，隔絕了我過往的一切。
望著她毫不留戀轉身離去的背影，一個清晰的念頭在我腦中成型。
女兒，你會後悔的。
用我僅剩的，也是你永遠想不到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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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的名字叫李素華，今年六十八歲。
退休前，我是一名中學語文教師，粉筆灰染白了我的兩鬢，也磨平了我性格中那些不切實際的浪漫。
老伴走得早，肺癌，查出來到去世不到三個月。
他走後，偌大的房子裡就只剩下我和女兒李薇的影子。
李薇是我的獨生女，也是我全部的世界。
她三十二歲，在一家不錯的公司做項目經理，漂亮，能幹，是很多人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自從她父親去世後，我們母女的關係，似乎進入了一種微妙的階段。
說不上不好，她每周會回來吃一次飯，電話也會按時打。
但總隔著點什麼。
像一層薄薄的玻璃，看得見，摸不著，冰冷且堅硬。
「媽，你一個人住這麼大房子，我不放心。」
某個周末晚飯時，李薇夾了一筷子清蒸魚放進我碗里，狀似無意地提起。
「而且這老房子沒電梯，您膝蓋又不好，上下樓多受罪。」
我笑了笑，用筷子撥弄著碗里的米飯。
「住了幾十年，習慣了，街坊鄰居都熟，挺好。」
「習慣不代表好。」李薇放下筷子，表情認真起來，「現在有一種高端養老社區，環境好，設施齊全，還有專業的醫療團隊隨時待命。比您一個人孤零零在這裡強多了。」
「養老院？」我皺起眉頭，心裡本能地抗拒，「我才不去那種地方，有手有腳的去養老院，讓人笑話。」
「媽！那叫養老社區，跟您想的那種不一樣！」李薇的聲音拔高了一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
「那裡都是您這個層次的退休人士，有共同語言，可以一起活動，比您悶在家裡強百倍。」
我看著女兒，她畫著精緻眼妝的眼睛裡，有一種我讀不懂的熱切。
這種熱切，讓我心裡微微發涼。
「再說吧。」我端起碗，結束了這個話題。
李薇沒再逼我，但接下來的飯桌上，氣氛明顯冷了下去。
她走後，我坐在客廳的老舊沙發上，看著牆上掛著的全家福。
照片上的李薇還是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依偎在我和她父親中間，笑得沒心沒肺。
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也許是從她談戀愛開始？
她現在的男朋友，叫趙強，我見過幾次。
一個看起來很精明的男人，自己開著一家小貿易公司，嘴巴很甜，但眼神里的算計，藏不住。
我不止一次聽到他在電話里跟李薇說什麼「資產」、「現金流」、「投資回報」。
而李薇，似乎很吃他這一套。
有一次，我無意中聽到她在陽台打電話，語氣是我不熟悉的興奮與盤算。
「放心吧，我媽就我一個女兒，她的以後不都是我的？那套老房子地段好，雖然舊，但值不少錢呢……養老院？
我已經在做她工作了，總要有個名目讓她把存款和房子先過過來……」
我端著水杯的手僵在半空，心裡像是突然被塞進一塊冰，寒意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默默退回房間，關上門，背靠著門板，許久沒有動彈。
那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意識到，我的女兒，我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或許正在計劃著如何將我「處置」掉。
但我仍然抱著一絲可笑的幻想。
也許是我聽錯了？
也許是她一時糊塗？
幾天後，李薇再次回來，絕口不提養老院和房子，只是格外殷勤地關心我的身體，給我買了很多昂貴的營養品。
她還翻出小時候的相冊，指著照片，回憶我帶她去公園，教她識字，深夜為她縫補衣服的點點滴滴。
她說：「媽，您辛苦了半輩子，現在該享享福了。」
她的眼眶泛紅，語氣懇切。
我那顆被她寒了的心，又一點點軟化下來。
人老了，是不是都這樣軟弱又自欺欺人？
我給自己找著藉口，也許女兒是真的為我好，只是表達方式不對。
直到那個下午。
那是一個陽光好得過分的一天。
李薇開車來接我，說帶我去一個地方看看。
「媽，我給您物色了一個特別好的地方，您先去看一圈，就當陪我去逛逛，不喜歡我們立馬就走，行嗎？」
她幾乎是半哄半求。
我心裡嘆了口氣，終究還是答應了。
車子駛出市區，開進一片綠化很好的園區。
「西山康養中心」。
名字很好聽，環境也確實如她所說，乾淨，整潔，甚至稱得上優美。
有假山，有人工湖，有穿著統一服裝的老人在護工的陪同下散步。
但空氣里瀰漫的那股消毒水混合著衰老的氣息，是我熟悉的，屬於醫院和暮年的味道。
李薇挽著我的胳膊，熱情地介紹著：「看，媽，那邊是活動中心，可以下棋看書，那邊是康復樓，二十四小時有醫生值班……」
一個穿著職業套裝，笑容標準的接待員迎上來，帶著我們參觀。
房間很乾凈，設施一應俱全，像一間標準的酒店客房，只是少了家的煙火氣。
「李阿姨，您看，這裡多好，比您一個人住在老房子安全多了。您女兒可是花了很大心思，跑了好幾家才選定我們這裡的，真是孝順。」接待員巧舌如簧。
李薇期待地看著我。
我沉默地看著窗外，院子裡，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正仰著頭，呆呆地看著天空飛過的鳥。
「媽，您覺得怎麼樣？」李薇小心翼翼地問。
「不怎麼樣。」我淡淡地說，「這裡沒有我的書，沒有我和我爸的照片，沒有生活的味道。我不喜歡。」
李薇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回去的路上，我們一路無話。
車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我能感覺到女兒身上散發出的失望和不耐煩。
到家下車時，李薇終於忍不住，語氣生硬地說：「媽，您能不能別這麼固執？為您好您怎麼就聽不懂呢！」
我沒回頭，拿著鑰匙開了門。
「我的事，自己心裡有數。」
門在身後關上，也關上了女兒那張寫滿不滿的臉。
我以為這次明確的拒絕，能讓她消停一段時間。
沒想到，僅僅過了兩周，真正的風暴來了。
那天，李薇和趙強一起來的。
趙強手裡還提著一個果籃，笑容可掬。
「阿姨，好久不見，您氣色真好。」
我讓他們進門，心裡揣測著他們的來意。
果然，寒暄沒多久，李薇就切入了正題。
「媽，我跟趙強……打算結婚了。」
我一愣，心裡倒是替她高興：「這是好事啊！日子定了嗎？要媽做點什麼？」
「阿姨，」趙強接過話，身體微微前傾，做出誠懇的姿態，「我和小薇是真心想在一起過日子。
但是您也知道，我那個小公司最近在擴展業務，需要資金周轉。我們想買婚房，首付也還差一些……」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李薇。
李薇深吸一口氣，抓住我的手：「媽，您把存款先借給我們應應急，等趙強資金回籠了，馬上還您。
還有……這房子，反正以後也是留給我的，能不能趁現在，先過戶到我名下？這樣……這樣也算我的婚前財產，對我有個保障。」
她的話像一把錘子，一下下敲在我的心上。
原來之前的溫情脈脈，都是為了這一刻的鋪墊。
我看著女兒，她的眼神躲閃，帶著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堅決。
「薇薇，」我的聲音有些乾澀，「那些錢，是我和你爸攢了一輩子的養老錢。這房子，是我們唯一的窩。」
「媽！您的養老有我啊！」李薇急切地說，「您不是還有退休金嗎？以後您就跟我們住，我照顧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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