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遞來了那塊月餅。
精緻的禮盒，燙金的字樣，散發著不容拒絕的沉重。
我指尖觸及那光滑的包裝表面，心裡卻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膈應。
轉身，我將它給了站在一旁的小姑子。
一個下意識的舉動，試圖揮散那莫名的不安。
我以為這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插曲。
直到深夜，劇痛撕裂了我的意識。
救護車的鳴笛劃破寂靜。
在徹底陷入黑暗前，我聽見婆婆悽厲的哭喊聲，裹挾著我的全名，像淬了毒的冰錐。
「劉思涵！你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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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暗流涌動的團圓宴
中秋前的周末，婆婆招呼我們回老宅吃飯。
說是提前過個團圓節。
丈夫周磊開車，我坐在副駕，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心裡有些發緊。
周家老宅總是瀰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尤其是婆婆和小姑子周敏在場的時候。
周磊似乎察覺了我的情緒，騰出一隻手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
「別緊張，就吃個飯。媽今天心情好像不錯。」
我扯了扯嘴角，算是回應。
心情不錯？但願吧。
踏進老宅的門，飯菜的香氣已經飄了出來。
婆婆繫著圍裙從廚房出來，臉上果然帶著罕見的笑意。
周敏則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看見我們，只是抬了抬眼皮，算是打過招呼。
「媽，小敏。」我換上得體的微笑，打招呼。
「哎，思涵來啦，快坐快坐，菜馬上就好。」婆婆招呼著，眼神在我身上掃了一圈，不知是不是錯覺，那目光帶著些許審視。
晚餐還算和諧。
婆婆問了問周磊工作上的事，又慣例催生了幾句，被周磊含糊地擋了回去。
周敏一直沒什麼話，安靜地吃著飯，偶爾抬頭看我一眼，眼神複雜。
飯畢，婆婆起身，從客廳壁櫃的抽屜里拿出一個精緻的深紅色絲絨盒子。
盒子上用金色絲線繡著「月滿華堂」四個字，古色古香。
「來，思涵，」婆婆將盒子遞到我面前，臉上堆著笑，「這是朋友送的，據說是名家手作，用料特別講究，市面上買不到。你工作辛苦，又操持家裡，這個你拿去吃。」
我有些受寵若驚。
婆婆很少對我如此和顏悅色，更別提送我這麼「用心」的禮物。
下意識地，我伸手接過。
盒子觸手微涼，沉甸甸的，仿佛承載著超出其本身重量的東西。
「謝謝媽。」我道謝，心裡那點不安又被勾了起來。
「打開看看喜不喜歡？」婆婆期待地看著我。
我依言打開盒子。
裡面靜靜躺著一個月餅，單獨封裝在透明的硬質塑料托中。
月餅的餅皮呈深琥珀色，油潤光亮，上面壓印著繁複的牡丹花紋，中心一個「福」字。
看起來確實比普通月餅精緻許多。
「這……太貴重了，媽您自己留著吃吧。」我下意識地想推拒。
「哎呀，給你你就拿著！」婆婆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強硬，隨即又放軟，「我年紀大了，吃不得太甜膩的，你們年輕人消化好。再說了，好東西不給自己兒媳給誰？」
她的話滴水不漏，甚至帶著親昵。
我卻感覺手裡的盒子愈發燙手。
周磊在一旁幫腔：「媽給你就收著吧，別拂了媽的好意。」
我只好再次道謝，合上盒子，放在手邊。
眼角餘光瞥見周敏，她正看著我們這邊，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極淡的、難以捉摸的弧度。
是錯覺嗎？
第二章： 轉手的心安與疑慮
回到我們家，已是華燈初上。
我把那個月餅盒子放在客廳茶几上，像擺放一個微型的潘多拉魔盒。
周磊洗漱去了，我坐在沙發上，盯著那個深紅色的盒子。
婆婆反常的熱情，周敏那意味深長的眼神，還有這月餅本身……都透著一股詭異。
我不是一個喜歡把人往壞處想的人，但在這個家裡，我始終像個小心翼翼的局外人。
婆婆一直有些嫌我家境普通，覺得我高攀了她兒子。
周敏則是個被寵壞的公主，對我這個嫂子缺乏基本的尊重。
平日裡相安無事已是難得，今天這般「厚愛」，實在令人心驚。
我拿起手機，搜索了「月滿華堂」四個字。
網絡上信息寥寥，只有幾個模糊的帖子提到這是一個極其小眾的品牌，定製為主，價格不菲，但具體背景和口碑幾乎查不到。
這更增添了我的不安。
「看什麼呢？」周磊擦著頭髮走出來。
我把手機螢幕轉向他：「你看這個牌子，你媽說是名家手作，怎麼網上什麼都查不到？」
周磊湊過來看了一眼，不以為意：「嗨，估計就是些搞噱頭的高端定製，專門騙……呃，專門服務我媽她們那種追求『獨特』的中年婦女的。你別想太多，一個月餅而已。」
「可是……」我還想說什麼。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周磊打斷我，摟住我的肩膀，「我媽那人就那樣，有時候是好心辦壞事，
有時候是表達方式有問題。但她今天主動給你東西，總歸是示好的表現，你別太敏感了。」
真的是我太敏感了嗎？
我看著周磊理所當然的表情，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有些隔閡，不在其中，難以體會。
第二天是周日，周敏突然來訪，說是路過，上來坐坐。
她穿著時髦，拎著最新款的包，神態慵懶地陷在沙發里。
閒聊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後，她的目光落在了茶几那個深紅色盒子上。
「喲，媽把這個給你啦？」她語氣帶著點驚訝，又有點別的什麼。
「嗯，」我點點頭，「媽說讓我嘗嘗。」
周敏拿起盒子，打開看了看，又合上，隨手放回茶几。
「媽可真偏心，」她似笑非笑，「這麼好的東西，我想嘗一口她都不讓，說是就這一個，得留給『該給的人』。」
她特意加重了「該給的人」四個字。
我的心猛地一沉。
「可能就是覺得我沒吃過，讓我嘗嘗鮮。」我試圖讓語氣聽起來平靜。
周敏聳聳肩，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起她新看的包包。
但她的話，像一根刺，扎進了我心裡。
婆婆的話猶在耳邊——「好東西不給自己兒媳給誰？」
原來，這話後面還有潛台詞——留給「該給的人」。
那我，是那個「該給的人」嗎？還是只是一個經手的工具？
周敏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我盯著那個月餅，心裡堵得厲害。
吃，我實在膈應，各種意義上。
不吃，放在家裡，像個隨時會引爆的不定時炸彈，提醒著我在這段關係中的尷尬處境。
一個衝動的念頭湧上心頭。
既然周敏想要，既然婆婆覺得她才是「該給的人」。
那我成全她們。
我拿起那個深紅色盒子，走到門口，叫住了正準備開車離開的周敏。
「小敏，」我把盒子遞過去，「這個你拿去吃吧，我最近在控糖，吃不了太甜膩的。」
周敏愣了一下，看著月餅，眼神里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快得讓我捕捉不清。
「給我？嫂子，這不好吧，媽特意給你的。」她推辭著，但手已經微微抬起。
「沒關係，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喜歡就拿去。」我把盒子塞進她手裡。
指尖相觸的瞬間，我似乎感覺到她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是錯覺嗎？
周敏接過盒子，臉上綻開一個明媚的笑容，比剛才在屋裡真誠了許多。
「那就謝謝嫂子啦！你真好！」
看著她歡天喜地拿著月餅上車離開，我站在原地，心裡空落落的，但同時也仿佛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
我以為麻煩就此轉移。
我以為我做出了一個明智的，至少是讓自己心安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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