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和心虛。
我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
「不可能了。我已經給過他機會了。一個月的時間,一分都不能少。如果他還不上,那就讓他去坐牢。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
「林微!」我爸猛地站起來,氣得渾身發抖,「你非要這麼狠心嗎?我們已經跟你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非要逼死我們全家你才開心嗎?」
「爸,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我轉過身,平靜地看著他,「不是我狠心,是你們的偏心和縱容,把他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你們現在要做的,不是來求我,而是應該讓他自己去承擔他犯錯的後果。只有這樣,他才能真正長大。」
「你們回去吧。」我下了逐客令,「我的決定不會改變。一個月後,我們法庭見。」
我爸氣得說不出話來,指著我的手都在抖。
我媽則癱坐在沙發上,捂著臉開始哭泣。
陳輝適時地走上前,對他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叔叔阿ë姨,微微也需要休息了。有什麼事,不如讓林強先生自己來談,或者,讓他的律師來談。」
最終,他們在陳輝的「護送」下,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看著他們蒼老的背影,我的心裡沒有一絲波瀾。
哀莫大於心死,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09

爸媽上門求情失敗後,林強終於坐不住了。
他開始瘋狂地給我打電話,發微信,內容從一開始的咒罵威脅,到後來的苦苦哀求,再到最後的情感綁架,花樣百出。
「林微,你真要做的這麼絕?你把我送進監獄,對你有什麼好處?爸媽怎麼辦?他們都這麼大年紀了,難道要讓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妹妹,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給你跪下還不行嗎?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那一百萬,我一定會想辦法還你的,你再多給我一點時間!」
「你還記得嗎?小時候你被人欺負,是我幫你打跑了那些壞小子。我們是親兄妹啊,血濃於水,你不能這麼對我……」
對於他的這些信息,我一概未回。
陳輝說得對,跟這種人,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時間。
眼看著一個月的期限越來越近,林強也越來越絕望。
他甚至找到了陳輝的公司,想讓陳輝勸我,結果被陳輝公司的保安直接趕了出去。
就在我以為他已經黔驢技窮的時候,他又使出了最卑劣的一招。
他把他老婆和我侄子推了出來。
那天,一個陌生的女人帶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在我家門口堵住了我。
女人看起來很憔悴,一見到我,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小姑,我求求你了,你放過林強吧!」她抱著我的腿,哭得泣不成聲,「他要是坐牢了,我們這個家就散了!孩子還這麼小,他不能沒有爸爸啊!」
那個小男孩,也就是我的侄子,被他媽媽的樣子嚇壞了,也跟著哇哇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喊:「姑姑,你不要抓我爸爸!我不要爸爸去坐牢!」
周圍的鄰居聽到哭聲,紛紛打開門探出頭來看熱鬧。
我看著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嫂子,還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侄子,心裡一陣煩躁。
我知道,這肯定是林強在背後教唆的。
他自己不敢來,就利用妻兒的眼淚來博取同情,逼我妥協。
「嫂子,你先起來,有話好好說。」我試圖去扶她,但她死死地抱著我的腿不肯起來。
「不!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我今天就跪死在你家門口!」她開始撒潑。
我皺起了眉頭。
對付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我實在是沒有經驗。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陳輝回來了。
他看到眼前這一幕,臉色一沉,走上前,將我拉到身後。
他蹲下身,看著我嫂子,語氣嚴肅卻不失禮貌:「這位女士,首先,林強先生會不會坐牢,不取決於林微,而是取決於他自己的行為。他非法侵占他人財產,這是事實,法律會給他公正的判決。其次,你現在帶著孩子,在我們家門口通過下跪、哭鬧的方式,試圖逼迫我們放棄追究,這種行為已經對我們造成了困擾,也給孩子樹立了非常不好的榜樣。」
然後,他又溫和地對正在哭泣的侄子說:「小朋友,你爸爸沒有被抓,他只是做錯了一些事情,需要去一個地方反省一下。這不是姑姑的錯。你要做個勇敢的男子漢,對不對?」
陳輝的話,有理有據,軟硬兼施。
我嫂子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哭聲也小了下去。
侄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止住了哭泣。
「你們回去吧。」陳輝繼續說道,「如果你們真的為林強好,就應該勸他主動承擔責任,而不是用這種方式來逃避。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說完,他扶起了我嫂子,打開門,讓我們進了屋。
我嫂子呆呆地站在門口,看著緊閉的房門,最終只能帶著孩子,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這場鬧劇,再次以林強的失敗告終。
而一個月的期限,也終於到了。
我沒有再給他任何機會。
第二天,我委託陳輝,正式向法院提起了訴訟。
10
法院的傳票很快就送到了林強手上。
開庭那天,我爸媽也來了,他們坐在旁聽席上,頭髮花白,滿臉憔悴。
林強站在被告席上,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眼神黯淡,再也沒有了當初的囂張氣焰。
庭審過程非常順利。
在陳輝出示了那段關鍵的錄音和我提供的銀行轉帳記錄後,事實已經非常清楚。
林強在法官的詢問下,對獨吞200萬拆遷款的事實供認不諱。
最終,法院判決,林強需在一個月內,償還我一百萬元的個人財產,並支付相應的利息。
如果逾期不還,法院將強制執行,查封他名下的財產。
由於涉案金額巨大,他的行為已經構成了侵占罪,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制裁。
宣判的那一刻,我媽在旁聽席上直接哭暈了過去。
我爸抱著她,老淚縱橫。
林強則雙腿一軟,癱倒在被告席上。
我看著眼前這悲慘的一幕,心裡卻 strangely calm 。
這條路,是他們自己選的。
如果當初他們能有半分公平,如果林強能有半分良知,我們都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庭審結束後,我爸媽想上來跟我說話,被我避開了。
我不想再聽任何道歉或求情。
一切,都該結束了。
後來,我聽說,林強名下的房子,也就是當年我掏錢付了首付的那套,被法院強制拍賣了。
拍賣所得,除去償還我的那一百萬,剩下的也所剩無幾。
嫂子跟他離了婚,帶著侄子回了娘家。
我爸媽一夜之間,仿佛老了二十歲。
他們失去了引以為傲的兒子,失去了養老的依靠,也徹底失去了我這個女兒。
半年後,我和陳輝舉行了婚禮。
婚禮辦得很簡單,只請了一些關係最好的朋友。
我的父母和哥哥,都沒有出席。
對我來說,那個所謂的「家」,已經在我決定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己的那一刻,徹底消失了。
婚禮上,陳輝的父母拉著我的手,像對親生女兒一樣,囑咐我以後要好好生活。
我看著他們慈愛的眼神,再想想自己的父母,眼眶一熱。
婚後的生活,平靜而幸福。
陳輝很愛我,也很尊重我。
我們有了自己的小家,一個充滿歡聲笑語、沒有偏心和索取的地方。
偶爾,我也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過去。
想起那個總是在飯桌上把最後一塊肉夾給哥哥的母親,想起那個總是對我說「你是姐姐,要讓著弟弟」的父親。
我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麼樣,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那200萬,我沒有要錯。
它買斷了我前半生所有的委屈和不甘,也為我換來了一個嶄新的、可以由我自己掌控的人生。
有些人,有些事,就像身上的一顆毒瘤,只有狠心割掉,才能獲得真正的健康和自由。
而我,只是做了一個外科醫生該做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