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躺在華麗的盒子中央,顯得那麼格格不入,卻又有一種奇異的和諧感。
我拿出賀卡,用我最好看的字體在上面寫下了一行字:「祝寶寶健康成長,聰明伶俐。一份來自舅媽的『回禮』,物歸原主,禮尚往來。」
寫完後,我滿意地端詳著自己的傑作。
我把賀卡放在薯片上面,然後蓋上盒蓋,用那條香檳色的緞帶,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整個過程,我的心都異常平靜。
沒有憤怒,沒有怨恨,只有一種即將完成一件大事的、冷靜的期待。
我甚至能想像出,當張莉在眾人面前,滿懷期待地打開這個精美的禮品盒時,她臉上的表情會是何等的精彩。
從期待到錯愕,從錯愕到疑惑,再從疑惑到羞憤和暴怒。
那一定是一場不容錯過的好戲。
我將包裝好的禮盒放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
當張偉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時,第一眼就看到了它。
「哇,老婆,這就是你準備的禮物?這包裝也太豪華了吧!裡面是什麼啊?這麼大一盒,肯定很貴重吧?」他一邊換鞋一邊好奇地問。
我靠在沙發上,懶洋洋地說:「是啊,很『貴重』。
是我用盡了心思才準備好的。」
張偉走過來,拿起禮盒掂了掂,又搖了搖,疑惑地說:「怎麼感覺輕飄飄的,裡面好像沒什麼東西啊?」「心意,最重要的是心意。」我站起身,從他手裡拿過禮盒,重新放好,「好了,別看了,明天宴會上你就知道了。趕緊去洗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我把他推進了浴室,然後回頭看著那個靜靜躺在茶几上的金色禮盒,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張莉,你準備好了嗎?
你親手種下的因,明天,就該結出它應有的果了。
05
滿月宴當天,酒店大廳里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悠揚的音樂,精緻的菜肴,賓客們觥籌交錯,臉上都洋溢著喜慶的笑容。
張莉穿著一身大紅色的旗袍,雖然產後身材還未完全恢復,但化了精緻的妝容,整個人顯得容光煥發。
她抱著兒子,在婆婆和丈夫的簇擁下,像個女王一樣,穿梭在酒席之間,接受著親朋好友的祝福和讚美。
我和張偉到的時候,宴會已經開始了一會兒。
我們一進門,婆婆就看到了我們,立刻熱情地迎了上來,但那熱情主要是衝著張偉去的。
她拉著張偉的手,親熱地說:「小偉來啦,快,去看看你大外甥,長得可俊了!」然後才不咸不淡地瞥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手上那個金色的禮盒上時,她的眼睛亮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幾分:「哎呦,小晚也來啦,還帶這麼貴重的禮物,真是太客氣了。」我微笑著說:「媽,應該的。」我們被領到主桌坐下,桌上都是張家的至親。
張莉抱著孩子過來敬酒,她的目光掠過我,最終停留在我放在桌上的那個禮品盒上。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語氣裡帶著一絲施捨般的親近:「嫂子,來啦。讓你破費了,看這包裝就知道,肯定花了不少錢吧?」我抬起頭,迎上她的目光,笑得比她更燦爛:「一家人,說什麼破費。這是我特意為你兒子準備的禮物,希望你們能喜歡。」我的話一語雙關,但沉浸在喜悅中的張莉顯然沒有聽出來。
她以為我是在向她示好、服軟,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濃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宴會的氣氛達到了高潮。
主持人宣布,接下來是收禮和展示禮物的環節,這其實是婆婆為了炫耀而特意安排的。
親戚們紛紛送上早已準備好的紅包和禮物,司儀在一旁高聲唱喏,引來一陣陣喝彩。
輪到我們了。
張偉先是遞上了一個厚厚的紅包,司儀高聲喊道:「寶寶的舅舅張偉先生,送上現金紅包六千六百六十六元,祝寶寶六六大順!」全場響起一片掌聲和讚嘆聲。
張偉臉上很有光,他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然後,我站起身,親手將那個金色的禮品盒遞到了張莉的面前。
「莉莉,這是我這個做舅媽的一點心意,祝寶寶滿月快樂。」我說得雲淡風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個華麗的禮盒上。
親戚們開始竊竊私語。
「這盒子可真漂亮,裡面的東西肯定不便宜。」「是啊,看這大小,估計是金鎖或者玉鐲之類的吧。」「她哥都給了六千六,她這個嫂子肯定也不能差了。」張莉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她接過禮盒,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喜悅和炫耀。
她甚至沒有立刻打開,而是抱著盒子,對著話筒說:「謝謝嫂子,讓你破費了。我這個嫂子啊,就是心細,每次送禮物都送到我心坎里。」說著,她故意頓了一下,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然後才當著所有人的面,緩緩地、帶著一種儀式感地,開始解開那條香檳色的絲綢緞帶。
我端起面前的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眼角的餘光卻一瞬不離地鎖著她的每一個動作。
我知道,最精彩的時刻,馬上就要來臨了。
緞帶解開,盒蓋被掀起。
張莉臉上的笑容,在她看清盒子裡東西的那一剎那,徹底凝固了。
她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煞白。
那表情,像是期待著一場盛大的煙火,結果卻只看到了一根熄滅的火柴。
緊接著,煞白轉為漲紅,她的眼睛因為震驚和憤怒而瞪得滾圓,身體甚至開始微微發抖。
大廳里的音樂還在歡快地響著,但主桌周圍的空氣,卻仿佛被凍結了。
離得近的親戚們也看到了盒子裡的東西,他們的表情從好奇變成了錯愕,然後是不可置信的竊竊私語。
司儀大概是想打圓場,他伸長了脖子往盒子裡看,然後也愣住了,舉著話筒,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是……這是什麼?」終於,一個親戚忍不住小聲問了出來。
張莉像是被這句話驚醒,她猛地抬起頭,用一種要殺人的目光死死地瞪著我。
她拿起盒子裡的那張賀卡,看到上面的字,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她一把將賀卡和那兩包薯片全都掃落在地,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林晚!你這是什麼意思?!」全場的音樂和喧鬧聲,在這一聲尖叫中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了我們這張桌子。
婆婆和張偉也驚呆了,他們衝過來,看到地上的東西,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我放下茶杯,慢條斯理地站起身,迎著上百道目光,和張莉那雙快要噴出火的眼睛,我微笑著,用不大卻清晰的聲音說:「沒什麼意思啊。這是你的回禮,當初在你婚禮上,你親手給我的。我看你好像很喜歡,就想著在你兒子滿月這麼重要的日子,再把它還給你。怎麼,你不喜歡嗎?」我的話音剛落,全場一片譁然。
就在這片混亂之中,一個威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壓過了所有的嘈雜:「這是在做什麼?大喜的日子,鬧成這樣,像什麼話!」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穿中山裝、精神矍鑠的老人,在一群人的簇擁下,正沉著臉大步走來。
看到來人,張莉的公公,那位在本地頗有聲望的陳局長,立刻快步迎了上去,恭敬地喊了一聲:「爸,您怎麼來了?」
06

來人是陳家的老爺子,一位退下來的老幹部,在當地人脈和聲望都很高。
他平日裡深居簡出,沒想到今天會親臨滿月宴。
他的出現,像一個定海神針,瞬間讓混亂的場面安靜了下來。
陳老爺子目光如炬,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滿地狼藉和張莉那張漲成豬肝色的臉上,他眉頭緊鎖,沉聲問道:「親家,還有各位,誰能給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張莉的公公陳局長臉上掛不住,尷尬地笑了笑,想把事情糊弄過去:「爸,沒什麼大事,就是孩子們之間鬧了點小誤會,我來處理就好。」「誤會?」陳老爺子顯然不信,他指著地上的兩包薯片,「我活了七十多歲,還是第一次見到滿月宴上送這種『大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