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的親家母，你來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婆婆被點名，嚇得一個哆嗦。
她求助似的看向我，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兒，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這個……是……是小晚她……」就在婆婆準備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我身上時，我卻先一步開了口。
我向前走了一步，不卑不亢地對著陳老爺子微微鞠了一躬，語氣平靜而清晰：「陳爺爺，您好。這件事因我而起，還是由我來解釋吧。」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身上。
張偉緊張地拉了拉我的衣角，用眼神示意我不要亂說話。
我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後繼續說道：「地上的這兩包零食，確實是我今天送給張莉的滿月賀禮。」此話一出，全場又是一陣騷動。
「但是，」我話鋒一轉，提高了音量，「這份『大禮』，並非我首創。
它的第一任主人，是我的小姑子，張莉女士。」
我頓了頓，目光直視著臉色煞白的張莉，一字一句地說道：「將近一年前，在我小姑子張莉的婚禮上，我作為嫂子，隨了五千塊錢的禮金，以表心意。而我的小姑子，給我的回禮，就是這兩包——當時就已經過期了兩個月的薯片。」我清晰地吐出「五千塊」和「過期兩個月」這幾個字眼，效果堪比炸雷。
賓客們瞬間炸開了鍋，議論聲此起彼伏。
「天哪，五千塊的紅包，就回兩包過期零食？這也太欺負人了吧！」「我記得她結婚的時候，她嫂子忙前忙後的，沒想到背地裡是這麼對人家。」「這媳婦也真能忍，當時居然沒發作。」「怪不得今天要還回來，這事放誰身上也受不了啊！」聽著周圍的風言風語，張莉的臉由紅轉青，由青轉紫，她指著我，氣急敗壞地吼道：「你胡說！我沒有！你這是汙衊！」「我胡說？」我冷笑一聲，從包里拿出手機，點開一個相冊，裡面只有一張照片。
那是我在婚禮當晚拍下的，照片里，兩包薯片被清晰地放大，上面的生產日期和保質期，被圈了紅圈，拍得一清二楚。
「張莉，你大概忘了，現在的手機都有拍照功能。你是在所有親戚的見證下，把這份『回禮』塞給我的，當時很多人都看見了。
我當時笑著收下，是顧及你的面子，顧及張家的面子。
我以為你會明白我的退讓和善意，沒想到，這反而成了你口中嘲笑我『軟弱可欺』的資本。」
「你……你……」張莉被我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求助地看向婆婆和張偉。
婆婆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她走過來想拉我，被我輕輕避開。
她只好對著陳老爺眾"人強笑著解釋：「親家老爺子，您別聽她胡說，莉莉不是故意的，她就是粗心，沒看到日期……」「粗心？」我截住她的話頭，反問道，「媽，莉莉是粗心，還是存心，您心裡真的不清楚嗎？婚禮上那麼多回禮，糖果、喜餅，都是好的，為什麼偏偏給我的這兩包是過期的？而且還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給的。這半年來，她明里暗裡對我的排擠和嘲諷，您又何嘗不知道？您只是覺得，我是媳婦，就應該忍著，讓著。」我的話像一把刀，剝開了這個家庭里那層虛偽和睦的表皮。
婆婆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啞口無言。
張偉站在一旁，臉色蒼白，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陌生，仿佛是第一天認識我。
他大概從未想過，一向溫順隱忍的我，會說出如此犀利的話，會做出如此決絕的事。
陳老爺子的臉色越來越沉，他看了一眼自己理虧的兒媳婦一家，又看了一眼始終保持著冷靜和理智的我，心裡已經有了判斷。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對著陳局長說：「好啊，真是我的好親家！我陳家的孫子，滿月宴辦成了認親宴，還認了這麼一門『禮尚往來』的親戚！
我的臉，陳家的臉，今天都被你們丟盡了！」
陳局長嚇得滿頭大汗，連連躬身道歉：「爸，您別生氣，是我的錯，是我沒管教好兒媳婦，我……」「你閉嘴！」陳老爺子呵斥道，「現在，立刻，給我把這場鬧劇結束了！所有賓客的費用，我們陳家出，算是給大家賠罪了！」說完，他轉身，對著我，語氣緩和了一些：「這位……張家的媳婦，今天的事，是我們陳家對不住你。改天，我讓他們帶著這個不懂事的，親自上門給你賠禮道歉。」我微微頷首：「陳爺爺言重了。」陳老爺子沒再多說，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陳局長一家人，包括抱著孩子的張莉，都灰頭土臉地跟在後面，狼狽地離開了。
張家這邊，婆婆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指著我渾身發抖。
張偉的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他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林晚，你滿意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家的笑話了，你滿意了？！」我甩開他的手，冷冷地看著他：「張偉，這不是我們家的笑話，這是你妹妹一個人種下的因。今天，她只是嘗到了自己親手種下的果而已。至於你，如果你覺得我讓你丟臉了，那我們回家再說。」說完，我不再看他，也不再看周圍那些指指點點的親戚，我挺直了背脊，在無數道複雜的目光中，獨自一人，昂首走出了這個讓我噁心反胃的宴會廳。
07
回家的路上，我和張偉一路無言。
車裡的氣氛壓抑得仿佛要爆炸，他緊握著方向盤，手背上青筋暴起，下頜線繃得緊緊的，顯示出他正在極力壓抑著怒火。
一回到家，門「砰」地一聲被關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張偉再也無法偽裝，他猛地轉身，雙眼赤紅地瞪著我，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
「林晚！你到底想幹什麼？你非要把我們這個家攪得天翻地覆才甘心嗎？！」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嘶啞。
我平靜地脫下高跟鞋，換上拖鞋，然後走到沙發上坐下，抬頭看著他，語氣波瀾不驚：「我不想幹什麼。我只是把原本屬於我的公道，拿了回來。」「公道？！」張偉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這就是你所謂的公道？當著幾百個親戚朋友的面，讓我媽，讓我妹妹，讓我，讓我們全家都下不來台！你毀了寶寶的滿月宴，你得罪了陳家，你讓所有人都看我們的笑話！林晚，你太自私了！你只想著你自己受的委屈，你有沒有想過我？有沒有想過這個家？」「家？」我輕輕地重複著這個字，突然覺得無比諷刺，「張偉，你跟我談家？在你心裡，這個家到底是什麼？是你妹妹可以肆無忌憚羞辱我，而我必須忍氣吞聲的地方嗎？是你媽可以理所當然地偏袒她女兒，而我必須無條件退讓的地方嗎？是你，作為我的丈夫，在我受了委屈之後，只會勸我『算了』、『她還小』、『別計較』的地方嗎？」
我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錘子，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張偉，我問你，從始至終，你有沒有一次，是真正站在我這邊的？在莉莉給我過期零食的時候，你讓我忍。在媽讓我去伺候懷孕的莉莉時，你讓我多擔待。今天，在所有真相都擺在眼前的時候，你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我過去一年受了多少委屈，而是你的家人丟了面子！在你心裡，我和你的家人，究竟誰更重要？」張偉被我一連串的質問問得節節敗退，他眼神閃躲，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因為我說的，全都是事實。
許久，他才頹然地垂下頭，聲音里充滿了疲憊：「我……我只是不想讓事情變得這麼複雜。一家人，和和氣氣地不好嗎？為什麼非要計較得這麼清楚？」「因為不計較清楚，被欺負的就永遠是我！」我終於忍不住提高了音量，積壓了一年的委屈和憤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我不是聖人，張偉！我的心也是肉長的！被人用垃圾羞辱，我也會難過！被人當成軟柿子捏，我也會疼！我嫁給你，是想和你組成一個互相扶持、互相關愛的小家庭，而不是來給你們張家當受氣包的！你想要的和和氣氣，不過是建立在我無限度的忍讓和犧牲之上！憑什麼？！」我們之間爆發了結婚以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
他指責我心胸狹隘，睚眥必報，不顧大局。
我控訴他懦弱無能，和稀泥，拎不清。
所有的情分，所有的體諒，在這一刻都被撕得粉碎。
最後，我累了，也心冷了。
我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輕聲說：「張偉，我們……或許真的不合適。你想要的妻子，是一個可以為了你的家人，無限度委屈自己的受氣包。而我，做不到。」說完，我轉身走進臥室，從衣櫃里拖出我的行李箱。
張偉愣住了，他大概沒想到我會提出這麼嚴重的話題。
他衝過來，抓住我的手，聲音裡帶了一絲慌亂：「林晚，你……你什麼意思？你要幹什麼？」「我回我媽家住幾天。」我掙開他的手，開始往箱子裡收拾我的衣物，「我們都冷靜一下吧。好好想一想，這段婚姻，還有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不！我不准你走！」張偉死死地抓住行李箱，情緒激動地吼道，「你不能走！有什麼事我們不能好好說嗎？非要鬧到這一步？」「好好說？」我自嘲地笑了，「我們什麼時候好好說過？每一次，不都是以我的妥協告終嗎？張偉，我給過你無數次機會，但你一次都沒有珍惜。現在，我不想再說了。」我用力地搶過行李箱，拉上拉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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