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震耳欲聾的砸門聲，像重錘一樣砸在我的心臟上。
我懷裡抱著熟睡的女兒，手腳冰涼。
門外，酒店經理的咆哮聲穿透了薄薄的防盜門，帶著不容置疑的蠻橫：「開門！我知道你們在裡面！姜家的人，別給我裝死！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今天不拿出十萬塊，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客廳里，婆婆早已哭天搶地，一邊拍著大腿一邊咒罵著那個不爭氣的小兒子。
我的丈夫姜峰，一個平日裡溫和得有些懦弱的男人，此刻正焦躁地來回踱步，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嘴裡反覆念叨著：「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整個家，因為一個消失的人，一筆從天而降的巨額帳單，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與恐慌。
我知道，他們都在等我開口，等我這個家裡的「主心骨」拿主意。
婆婆希望我掏出積蓄為她的小兒子平事，丈夫希望我能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可我只是冷靜地將女兒輕輕放到沙發上，蓋好毯子，然後走到門邊。
隔著貓眼，我能看到經理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以及他身後幾個凶神惡惡的保安。
我深吸一口氣，沒有開門，而是轉身回到客廳，在丈夫和婆婆驚愕的目光中，拿起了手機，指尖在螢幕上冷靜而果決地按下了三個數字。
電話接通的瞬間，我用盡全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喂，你好，是警察嗎？我要報警。有人在我家門口暴力砸門，尋釁滋事，並且試圖敲詐勒索我們十萬元。」
掛斷電話的那一刻，我迎向丈夫不可思議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告訴他，也告訴自己：「姜峰，這一次，我們不能再妥協了。親情不是他們用來綁架我們的枷鎖。」
門外的風暴，屋內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而我清楚地知道，從我報警的這一刻起，這個家，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01
時間倒回婚禮當天。
那天的陽光格外明媚，金色的光輝透過富麗堂皇的酒店水晶吊燈，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灑在每一張喜氣洋洋的臉上。
小叔子姜濤的婚禮，辦得確實風光。
二十桌酒席，擺滿了酒店最大的宴會廳，舞台上鮮花錦簇，巨大的LED螢幕上滾動播放著他和新娘的婚紗照，每一張都笑得甜膩。
作為長嫂，我幫著忙前忙後，引導賓客，分發喜糖，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心裡卻像壓著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嫂子，辛苦你了！」姜濤穿著一身筆挺的白色西裝，頭髮梳得油光鋥亮，滿面春風地走到我身邊，遞給我一瓶水，「等會兒你看好吧，哥們兒今天絕對是全場最靚的仔！」
我笑著接過水，客氣道：「應該的。今天你是主角，快去招呼客人吧，別慢待了人家。」
他得意地揚了揚眉，轉身又投入了喧鬧的人群。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裡那股不安愈發濃重。
這場婚禮的排場，遠遠超出了姜濤的經濟能力。
我和丈夫姜峰的積蓄不多，為了買現在這套小兩居幾乎掏空了家底，每月還要還著房貸，日子過得精打細算。
姜濤呢？
畢業後工作換了七八個，沒一個超過半年，平日裡眼高手低，總想著一夜暴富。
這筆高達十萬的酒席費用，他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我走到丈夫姜峰身邊，他正被幾個親戚圍著灌酒，臉上泛著不自然的紅暈。
我低聲問他：「姜峰，姜濤辦婚禮的錢，你真的沒給他？」
姜峰愣了一下，隨即擺手，聲音有些含糊：「沒有，我哪有錢給他。媽不是說，是姜濤自己這幾年攢的，還有他女朋友的積蓄嗎？」
婆婆的說辭，我一個字都不信。
她對這個小兒子向來是無底線地偏袒和溺愛，在她的眼裡，姜濤是天底下最有本事、最帥氣的兒子。
哪怕姜濤在家躺著什麼都不幹，她也能夸出花來。
宴席開始了，司儀在台上用煽情的語調講述著新人的愛情故事，台下的賓客們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婆婆坐在主桌，笑得合不攏嘴，不停地跟身邊的親戚炫耀：「看看我們家姜濤，多有本事！找的媳婦漂亮，婚禮也辦得這麼氣派！不像他哥，悶葫蘆一個，當年結婚就領了個證，簡單吃了頓飯。」
她的話不大不小，正好能傳到我和姜峰的耳朵里。
姜峰的臉更紅了，他尷尬地埋頭扒飯，不敢看我。
我心裡一陣刺痛，卻只能裝作沒聽見。
當年我們結婚，雙方父母都沒怎麼支持，全靠我們自己打拚，能辦成什麼樣？
現在日子剛有點起色，婆婆就開始拿我們跟姜濤比，話里話外都是對我的不滿。
我強壓下心頭的火氣，擠出一個微笑，繼續招呼著客人。
整場婚宴，姜濤和新娘是絕對的焦點。
他們挨桌敬酒，說著漂亮的場面話，收穫著無數的祝福和紅包。
姜濤尤其興奮，酒到杯乾，豪氣沖天，拍著胸脯跟朋友保證，以後跟著他混，保證吃香的喝辣的。
看著他那副仿佛已經走上人生巔峰的模樣，我心中的不安感達到了頂點。
這一切，都像一個被吹到極致的彩色泡沫，看起來絢麗奪目，卻不知何時會「啪」的一聲，徹底破滅。
終於，喧鬧的宴席接近尾聲，賓客們陸續離場。
我和姜峰開始幫著收拾殘局，送走最後幾位親戚。
婆婆心滿意足地清點著紅包，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花。
「奇怪，姜濤和新娘子呢？」一個親戚忽然問道。
大家這才反應過來，敬酒之後，似乎就沒人再見過這對新人了。
「可能是累了，回婚房休息了吧。」婆婆不以為意地說道。
姜峰拿出手機，撥打姜濤的電話。
「關機了。」他皺起了眉頭。
「怎麼會關機呢？新婚之夜，搞什麼名堂！」婆婆有些不悅地嘟囔著。
就在這時，酒店的宴會部經理，一個姓王的胖男人，笑呵呵地走了過來：「姜先生，姜太太，恭喜恭喜啊！今天的婚宴很成功。」
「王經理客氣了。」姜峰連忙應道。
王經理搓了搓手，笑容裡帶上了一絲商業化的精明：「那個……您看，咱們這邊的酒席費用，是不是該結一下了？總共是九萬八千六百，給您抹個零，算九萬八就行。」
婆婆一聽，立刻把紅包往懷裡一揣，警惕地看著他：「結帳？找我們幹什麼？找新郎官去啊！我們家姜濤呢？」
「是啊，我們也在找姜濤先生，可他的電話打不通。」王經理的笑容淡了一些，「之前預訂的時候，留的就是姜峰先生您的電話作為緊急聯繫人。所以，只能來找您了。」
「我的電話？」姜峰一臉茫然，「我不知道啊。」
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
我立刻走上前，對著王經理問道：「經理，預訂單可以給我們看一下嗎？上面是誰簽的字？」
王經理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從文件夾里抽出了那張預訂單。
我接過來，目光迅速掃過。
在預訂人簽名那一欄，龍飛鳳舞地簽著兩個字：姜濤。
而在緊急聯繫人那一欄，赫然寫著我丈夫姜峰的名字和電話號碼！
我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就在這時，一個服務員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對著王經理耳語了幾句。
王經理的臉色「唰」地一下變了，他猛地看向我們，原本客氣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狠厲：「不用找了！監控室剛傳來消息，新郎和新娘，在一個小時前，已經拎著一個大包，從酒店後門打車走了！」
02
「跑了？」
婆婆的尖叫聲，刺破了宴會廳里最後殘留的一絲喜慶。
她手裡的紅包「嘩啦」一下散落在地，紅色的紙片鋪了一地，顯得格外諷刺。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兒子怎麼會跑！肯定是那個狐狸精把他拐跑了！」婆婆瘋了一樣地撲上去，想要抓住王經理的衣領，被姜峰死死地攔腰抱住。
王經理顯然也是見慣了場面的人，他後退一步，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老太太，我不管誰把他拐跑了，現在人不見了，這十萬塊的酒席錢，你們家必須得給個說法！預訂單上白紙黑字寫著，緊急聯繫人是姜峰先生，這事兒他就得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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