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下午,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砰!砰!砰!」
劇烈的砸門聲響起時,我正在哄女兒睡覺。
女兒被嚇得「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我立刻衝到客廳,只見姜峰和婆婆臉色煞白地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開門!姜峰!我知道你在家!別當縮頭烏龜!今天必須給錢!」王經理的吼聲,比三天前更加暴躁。
「怎麼辦……他們真的來了……」婆婆嚇得渾身發抖,躲到了姜峰身後。
姜峰也是六神無主,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求助。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懼,走到門後,透過貓眼向外看去。
王經理帶著四個彪形大漢,把我們家門口堵得嚴嚴實實,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
開門,就是一場惡戰。
不開門,他們恐怕能把門給拆了。
就在我猶豫的瞬間,王經理似乎失去了耐心,開始用腳踹門,防盜門發出「哐哐」的巨響。
「不能再等了。」我下定了決心,對姜峰說,「你把媽和孩子帶到臥室去,鎖好門,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出來。」
「那你呢?」姜峰緊張地抓住我的手。
「我來處理。」我甩開他的手,眼神堅定,「記住,看好孩子。」
我沒有給他們反應的時間,轉身回到客廳,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機。
我沒有開門,而是直接撥通了110。
電話接通後,我用儘可能平靜的語調,清晰地向接線員陳述了情況:「你好,我要報警。地址是XX小區XX棟XX號。有人在我的家門口暴力踹門,進行恐嚇,並試圖強行索要十萬元人民幣,已經嚴重威脅到我們的人身安全。」
掛掉電話,我靠在牆上,心臟狂跳。
門外的踹門聲和叫罵聲還在繼續,屋裡女兒的哭聲和婆婆的念叨聲交織在一起,像一曲混亂的交響樂。
但我知道,我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面對暴力和脅迫,妥協和退讓只會讓對方更加得寸進尺。
只有拿起法律的武器,才能保護我們自己。
大約十分鐘後,樓道里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和警察的喝止聲:「幹什麼的!都住手!」
門外的喧囂戛然而止。
又過了一會兒,敲門聲再次響起,但這次,溫和而有禮:「你好,我們是警察,請開一下門。」
我這才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門口站著兩名警察,王經理和那幾個大漢則被勒令靠牆站著,一個個都收斂了剛才的囂張氣焰。
看到我,王經理立刻指著我,激動地對警察說:「警察同志,你別聽她胡說!是他們欠錢不還!他們家小兒子結婚,在我們酒店辦了二十桌酒席,十萬塊錢一分沒給,人就跑了!我是來要帳的!」
一名年長的警察看向我,問道:「是這樣嗎?」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然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不卑不亢地完整敘述了一遍。
我拿出酒店留下的帳單和預訂單複印件,遞給警察:「警察同志,事情就是這樣。預訂單上簽字的是我小叔子姜濤,不是我丈夫姜峰。我們沒有義務替他還這筆錢。而且,就算是有經濟糾紛,也應該通過合法的渠道解決,而不是像這樣暴力砸門,進行人身威脅。我女兒都嚇壞了。」
警察仔細地看完了預訂單,又詢問了王經理幾個問題,臉色漸漸嚴肅起來。
他對王經理說:「第一,根據這份合同,債務人是簽字的姜濤,你們應該起訴他,而不是找他哥哥。緊急聯繫人,在法律上並不需要承擔連帶償還責任。第二,你們剛才的行為,已經涉嫌尋釁滋 ઉ事,如果這位女士追究,你們是要負法律責任的。經濟糾紛要走正規法律程序,不是你們這樣私設公堂!」
王經理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懂法」,更沒想到我會真的報警。
他囁嚅道:「我……我這不是找不到人,著急嗎……」
「著急也不能違法!」警察厲聲說道,「現在,帶著你的人,馬上離開!如果再有下次,就不是批評教育這麼簡單了!」
王經理自知理虧,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將我生吞活剝。
但他終究不敢再說什麼,只能帶著他的人,灰溜溜地走了。
一場危機,暫時解除。
我關上門,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沿著門板滑坐在地。
直到這時,我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全被冷汗浸濕了。
04
警察走後,屋子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臥室的門「咔噠」一聲開了,姜峰和婆婆走了出來。
婆婆懷裡還抱著驚魂未定的女兒,孩子的小臉上掛著淚珠,一抽一噎的,看得我心都碎了。
我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想去抱抱女兒。
「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毫無徵兆地甩在了我的臉上。
火辣辣的疼痛瞬間從左邊臉頰蔓延開來,我的耳朵嗡嗡作響,整個人都被打懵了。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
打我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那「善良溫和」的丈夫,姜峰。
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眼睛裡布滿了血絲,那張我曾經覺得無比熟悉的臉,此刻卻寫滿了猙獰和憤怒,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
「林晚!你瘋了嗎!」他咆哮著,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你居然報警!你把警察叫到家裡來!你是不是嫌我們家還不夠丟人!啊?」
我的臉頰在燃燒,但比臉更疼的,是我的心。
我看著他,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陌生到了極點。
「丟人?」我捂著臉,冷笑出聲,眼淚卻不爭氣地涌了出來,「姜峰,你告訴我,什麼是丟人?是欠錢不還的人丟人,還是被暴力催債,為了保護家人而報警的人丟人?在你眼裡,你弟弟的錯誤,你母親的面子,都比我們這個家的安危更重要,是不是?」
婆婆在一旁見狀,非但沒有勸阻,反而火上澆油。
她把孩子往沙發上一放,衝過來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你這個掃把星!說的就是你!我們姜家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才娶了你這麼個心腸歹毒的女人!為了不掏錢,你連親弟弟都想送進監獄!你還有沒有良心!姜峰,打得好!這種女人就該好好教訓教訓!」
「媽!」姜峰沖她喊了一聲,但語氣里並沒有多少責備的意思。
他看著我,眼神里閃過一絲不忍,但很快又被憤怒所取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事情可以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不一定非要鬧到報警這一步。現在好了,警察都上門了,明天整個小區都知道我們家欠錢不還,被警察找上門了,你讓我這張臉往哪兒擱?」
「更好的解決辦法?你的辦法就是讓我拿出我們給女兒準備的救命錢,去給你那個不爭氣的弟弟擦屁股嗎?」我歇斯底里地喊了出來,積壓了三天的委屈、憤怒和失望,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了,「姜峰,你捫心自問,結婚這幾年,我對你,對你媽,對你弟弟,哪點做得不好?你弟弟沒工作,三天兩頭來我們家蹭吃蹭喝,我嫌棄過嗎?你媽生病住院,是不是我請假在醫院端屎端尿地伺候?可你們呢?你們是怎麼對我的?就因為我不想拿我們女兒的未來去填你家的無底洞,你就打我?你媽就罵我?」
我的質問,像一把把尖刀,刺向姜峰。
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白,眼神開始閃躲,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婆婆卻不依不饒:「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嫁到我們姜家,照顧我,幫襯小叔子,那不都是應該的嗎?現在讓你拿點錢出來救急,你就跟要了你的命一樣!你心裡根本就沒有我們姜家!」
「夠了!」我聲嘶力竭地打斷她,「我受夠了!這個家,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說完,我衝進臥室,從衣櫃里拖出自己的行李箱,胡亂地把自己的衣服往裡塞。
我不想再待在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一分一秒都不想。
姜峰衝進來,從身後抱住我,聲音裡帶著一絲慌亂和悔意:「晚晚,你別這樣,我錯了,我剛才太衝動了……我不該動手打你……你別走……」
「放開我!」我用力掙扎,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姜峰,你讓我太失望了。在你心裡,我跟女兒,可能永遠都比不上你的家人重要。」
「不是的!不是的!」他把我抱得更緊了,「你和孩子對我最重要!我只是一時糊塗,我怕啊!我怕事情鬧大了,姜濤真的會坐牢,媽會受不了這個打擊……」
就在我們激烈拉扯的時候,姜峰的手機突然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