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車輛報廢的賠償問題,對於陳家來說是一場災難,那麼現在,「星塵一號」的丟失,就是一場足以將我們所有人拖入萬劫不復深淵的末日浩劫。
這已經不是民事賠償的範疇了,這是刑事案件!
是盜竊或者泄露商業機密罪!
我猛地轉過身,死死地盯著病床上的陳東,我的眼神,一定像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陳東!」我衝到他床前,雙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你給我說實話!撞車之後,你有沒有動過後備箱裡的東西?有沒有看到一個黑色的保險箱?」
我的舉動嚇壞了所有人。
陳輝和張蘭都衝過來想把我拉開。
「林薇你瘋了!你想幹什麼!」
「你別碰我兒子!」
我甩開他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陳東,他的眼神開始劇烈地閃躲,臉色比之前更加慘白,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看到他這副樣子,我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你拿了,是不是?」我的聲音嘶啞,充滿了絕望,「你把它拿到哪裡去了?」
「我……我沒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陳東還在嘴硬,但他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
「陳東!」我加重了手上的力氣,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里,「你知不知道你拿了什麼東西?那東西的價值,足夠把你下半輩子都送進監獄裡!你現在立刻告訴我,東西在哪裡!」
「監獄」兩個字,像一道驚雷,狠狠地劈在了陳家三口人的頭頂。
張蘭的哭嚎聲戛然而止,陳輝也愣在了原地。
「嫂子……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麼啊……」陳東終於崩潰了,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我撞了車,嚇壞了……我怕賠不起……我看到後備箱裡有個暗格,裡面有個箱子,鎖得那麼緊,我以為……我以為裡面是值錢的東西,想著拿去賣了,說不定能把賠車的錢湊上……我……我把它藏起來了……」
「藏哪了?!」我厲聲問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藏……藏在我跟莉莉的新房裡了……床底下……」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不僅拿了,還把它從事故現場轉移了。
這種行為,已經構成了盜竊。
而且,他把它藏進了他和新婚妻子家裡,那個剛剛被他接回家的,受了驚嚇的新娘子,她知不知道這件事?
她有沒有可能打開箱子?
或者,她的家人……
我不敢再想下去,每一種可能性,都通向一個萬劫不復的結局。
07

「報警!立刻報警!」
這是我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念頭。
事情已經完全超出了我能控制的範圍。
私自尋找,只會打草驚蛇,甚至可能導致更嚴重的後果。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和時間賽跑,在那個箱子被打開或者再次轉移之前,由警方出面,將它追回來!
「不!不能報警!」
幾乎是在我喊出聲的同時,陳輝和張蘭異口同聲地發出了悽厲的尖叫。
張蘭更是「撲通」一聲,直接跪在了地上,死死地抱住了我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不能報警啊林薇!千萬不能報警!一報警,阿東這輩子就毀了!他還年輕,他剛結婚啊!你不能這麼狠心,你不能毀了他啊!」
陳輝也沖了過來,一把奪過我的手機,死死地攥在手裡,雙目赤紅地瞪著我:「林薇!你敢報警,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那是我親弟弟!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坐牢!」
我看著眼前這兩個為了保護陳東而徹底失去理智的人,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在他們看來,陳東的前途,比公司的存亡,比我可能要承擔的法律責任,都重要得多。
他們想的,還是「私了」,還是用親情來綁架我,讓我一個人去扛下所有。
「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在做什麼?」我的聲音因為憤怒和恐懼而劇烈地顫抖著,「這不是偷了一萬塊錢,這不是普通的盜竊!這是國家重點保護的商業機密!一旦泄露,別說陳東,就連我,甚至整個公司的高層,都得進去!你們以為這是在救他嗎?你們這是在把他往死路上推!把我們所有人都拖下水!」
「我不管!我不管什麼機密!」張蘭開始在地上撒潑打滾,「我只知道那是我兒子!誰敢動我兒子,我就跟誰拚命!林薇,算我求你了,你去找你們老闆說說,就說東西沒丟,就說那箱子是你自己拿回家了,不就行了嗎?只要你不說,誰知道是阿東拿的?」
我簡直要被她的無知和天真氣笑了。
她以為公司和警察都是傻子嗎?
這麼大的事情,是靠我一個謊言就能掩蓋過去的嗎?
就在我們激烈爭執的時候,病房的門再一次被推開。
這一次,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去而復返的王總,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名神情嚴肅,穿著便衣的男人。
看到他們的一瞬間,我心裡「咯噔」一下,知道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公司在我聯繫他們之前,就已經報警了。
為首的那名中年男人目光銳利地掃視了一下病房內混亂的場景,最終將視線定格在了我的身上:「是林薇,林經理嗎?」
我點了點頭,艱難地開口:「我是。」
「你好,我們是市經偵支隊的。接到報案,你所在的公司發生了一起重大的商業機密失竊案,失竊物品就在你負責押運的車輛上。現在,我們需要你和事故的駕駛員,立刻跟我們回去,配合調查。」
他的話音剛落,張蘭的哭聲就戛然而止,她像一隻受驚的鵪鶉,癱在地上,一動不動。
陳輝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手裡的手機也掉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病床上的陳東,更是嚇得直接從床上滾了下來,抱著頭,渾身篩糠似的抖個不停:「不……不是我!我沒有偷東西!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這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根本不需要任何審問,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兩名警官交換了一個眼神,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將陳東從地上架了起來。
「不許動我兒子!」張蘭瘋了一樣地撲上去,卻被其中一名警官毫不留情地擋開。
「媽!救我!爸!哥!救我啊!」陳東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拚命地掙扎著。
陳輝也想上前,卻被王總一把拉住。
王總看著他,眼神冰冷而失望:「陳先生,如果我是你,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讓你弟弟老老實實地配合警方,坦白一切。否則,神仙也救不了他。」
我站在原地,看著眼前這齣雞飛狗跳的人倫慘劇,看著陳東被兩名警察帶出病房,看著婆婆追在後面聲嘶力竭的哭喊,看著丈夫陳輝那張徹底失去血色的,寫滿絕望和悔恨的臉。
我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快意,只有一種無邊無際的悲涼和疲憊。
這場由他們親手導演的鬧劇,終於,以一種最慘烈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08
審訊室的燈光白得刺眼。
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將我所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地,毫無保留地全部陳述了一遍。
從婆婆如何強硬地索要車鑰匙,到我如何拒絕並將鑰匙鎖起,再到我出差後他們如何拿到車,以及事故發生後我與他們的每一次對話。
我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刻意隱瞞。
因為我知道,在國家機器面前,任何的謊言都蒼白無力,只有事實,才能最大程度地釐清我的責任。
隔壁的審訊室里,傳來陳東斷斷續續的哭聲和哀嚎。
他心理防線很脆弱,沒過多久,就將所有事情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他承認了自己是如何夥同母親張蘭,在我出差後,翻箱倒櫃找到了備用鑰匙。
承認了自己是如何為了在親家面前炫耀,一路超速飆車,最終導致了車禍。
更承認了,他是如何在一時貪念的驅使下,盜走了那個他根本不知道是什麼的黑色保險箱。
根據他提供的地址,警方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他的新房,並在床底下,成功找到了那個完好無損的黑色保險箱。
當消息傳來的時候,在外面等候的王總,和我,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