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下總閘的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我靠在冰冷的牆上,聽著自己劇烈的心跳,心中湧起一股報復性的快感。
我以為自己親手揭開了一個長達半年的家庭騙局,我以為勝利就在眼前。
可我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當第二天清晨,樓下鄰居那張寫滿驚恐與絕望的臉出現在門口時,我才知道,我關掉的不是電,而是一家三口的命。
那扇我做夢都想打開的地下室門後,藏著的,是一個我跪著也贖不清的彌天大罪。

01
「林微,這個月的電費單子出來了,一千零八塊,你今天記得轉給我。」婆婆張翠蘭女士將一張薄薄的紙「啪」地一聲拍在我的餐桌前,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我的指尖一顫,正在敲擊鍵盤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又是上千塊的電費,這已經是我們搬過來和她同住的第六個月,也是我第六次聽到這個驚人的數字。
我和丈夫王俊結婚一年,半年前,因為工作變動,我們搬回了婆婆這套三室一廳的老房子。
房子不小,一百二十平,還帶一個地下室。
我們住進來後,婆婆就以「年輕人用電器不節制」為由,要求我們承擔家裡所有的水電開銷。
我當時沒多想,想著一家人住在一起,我們又是晚輩,多承擔一些是應該的。
可第一個月的電費單下來,我就傻了眼——八百九十塊。
我當時就提出了質疑。
我們家就三口人,我丈夫王俊白天上班,婆婆白天大部分時間都在小區花園裡和老姐妹們聊天,只有我這個自由撰稿人白天在家用電腦。
我們不開空調,不用烤箱,沒有任何大功率電器,怎麼可能用出將近九百塊的電費?
「媽,是不是電錶壞了?這也太離譜了。」我拿著帳單去找婆婆。
她眼皮都沒抬一下,一邊摘著手裡的青菜一邊說:「現在的電器都是智能的,你看著沒開,其實都在待機耗電。你那電腦一天到晚不關,手機平板輪流充電,電費能少得了嗎?年輕人就是沒經過苦日子,不知道柴米油鹽貴。」
一句話就把我堵了回去。
王俊也在旁邊打圓場:「媽說得對,可能就是咱們不注意。老婆,交了吧,為了這點錢跟媽生氣不值得。」
我忍了。
可接下來的每個月,電費非但沒降,反而節節攀升,從八百九,到九百五,再到這個月,直接突破了一千大關。
我的心裡開始長草,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開始瘋狂蔓延。
我覺得這事兒沒那麼簡單,婆婆一定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
我開始留心觀察家裡的一切。
我發現婆婆有個奇怪的習慣,她每天都會在固定的時間,提著一個老舊的保溫桶和一些食物,打開那扇通往地下室的、常年緊鎖的門。
每次她都小心翼翼,從不讓我們靠近。
我問過王俊,地下室里放著什麼,他說都是些他爸生前留下的舊東西,沒什麼好看的。
「媽不讓動,說是留個念想。」王俊總是這樣輕描淡寫地帶過。
可我越來越覺得,那扇門後藏著的,就是電費高昂的秘密。
一個堆滿雜物的地下室,需要每個月消耗一千塊的電嗎?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的腦海里甚至閃過一些荒唐的念頭,難道婆婆在下面搞什麼地下作坊?
或者……她在進行什麼非法的活動?
今天,這張一千零八塊的帳單,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看著婆婆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心中的怒火和委屈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噴薄而出。
我一個自由撰稿人,收入本就不穩定,每個月硬生生被「訛」走一千塊,這讓我無法接受。
「媽,這個電費真的不對勁。要不我們請個電工師傅來看看吧,查查線路是不是哪裡漏電了。」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和一些。
婆婆卻瞬間變了臉色,猛地將手裡的菜摔在桌上,發出一聲巨響。
「你什麼意思?懷疑我老婆子騙你的錢?林微,我告訴你,這房子是我和你公公一輩子的心血,給你們住,沒收你們房租就不錯了!交點電費怎麼了?你要是不想交,可以啊,和你老公搬出去住!」
她的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插進我的心裡。
我氣得渾身發抖,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王俊聞聲從房間裡出來,看到這劍拔弩張的氣氛,立刻又開始和稀泥。
「媽,您消消氣,微微她不是那個意思。」他一邊安撫婆婆,一邊對我使眼色,「老婆,不就一千塊錢嗎?我來交,我來交行了吧!別為這點小事惹媽不開心。」
看著丈夫那一臉息事寧人的模樣,我心底的失望如同潮水般將我淹沒。
這不是錢的問題,這是尊嚴和信任的問題。
我覺得自己在這個家裡,就像一個被提防的外人,一個自動提款機。
那一刻,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腦中成型。
既然你們都不肯告訴我真相,那我就自己來找。
我要讓這個「電耗子」自己現出原形。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的情緒,對著婆婆擠出一個僵硬的微笑:「媽,您別生氣,是我不對。電費我馬上轉給您。」
說完,我拿起手機,當著他們的面,將1008元轉了過去。
婆婆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拿起菜籃子,哼著小曲出門買菜去了。
王俊也鬆了口氣,拍拍我的肩膀,囑咐我別多想,然後就去上班了。
空蕩蕩的家裡,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看著那扇緊閉的地下室門,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今晚,我就要揭開這個秘密。
02
計劃在我腦中盤旋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已經無比清晰。
晚飯時分,氣氛依舊有些沉悶。
婆婆大概是覺得白天話說重了,難得地給我夾了一筷子排骨,但這並沒有讓我心裡的疙瘩解開分毫。
王俊則像個沒事人一樣,一邊吃飯一邊刷著短視頻,時不時發出一陣陣傻笑。
我默默地吃著飯,心裡卻在計算著時間。
婆婆的作息很規律,晚上九點準時看她最愛的電視劇,十點半準時睡覺。
王俊通常會玩遊戲到十一點多。
我的機會,就在午夜之後。
為了不引起懷疑,我表現得和往常一樣,飯後收拾了碗筷,陪著婆婆看了一會兒電視,然後就藉口說稿子還沒寫完,回了房間。
王俊隨後也跟了進來,他似乎想和我聊聊,但我只是冷淡地打開電腦,戴上耳機,擺出一副「別煩我」的姿態。
他討了個沒趣,只好悻悻地回到客廳去玩他的遊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假裝在奮筆疾書,實際上,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客廳的動靜上。
十點半,婆婆房間的燈準時熄滅。
十一點四十,我聽到王俊打著哈欠回房的聲音。
他輕手輕腳地洗漱完,躺到我身邊,很快就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我依舊在黑暗中睜著眼睛,直到確認他已經熟睡。
我悄無聲息地拔掉筆記本電源,將手機調至靜音,然後像一隻貓一樣,踮著腳尖溜出了房間。
整個屋子一片漆黑,只有月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透進來,在地板上投下幾道慘白的光帶。
我屏住呼吸,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發出一丁點聲響。
我們家的總電閘在入戶門的牆邊,是一個老舊的電箱。
我借著手機微弱的光,打開了那個布滿灰塵的鐵皮蓋子。
裡面是幾排空氣開關,每一個下面都貼著模糊的標籤——「照明」、「廚房」、「臥室」……最邊上那個最大、顏色也最深的,就是總閘。
我的手指懸在那個開關上方,猶豫了片刻。
這樣做真的對嗎?
萬一……萬一只是我想多了,只是普通的線路老化漏電呢?
那我這樣一鬧,明天該如何收場?
可一想到婆婆那副理所當然的嘴臉,和丈夫那和稀泥的態度,我心裡的委屈和憤怒就再次占了上風。
不,我沒有錯。
我有權利知道真相。
我為這個家付出了金錢和精力,我不是一個可以被隨意糊弄的外人。
我心一橫,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猛地將那個總閘向下一拉。
「咔噠」一聲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