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得很壓抑，大家都沒怎麼說話。
第二天是除夕，按照我們家的傳統，要去大伯家吃團圓飯。
大伯在鎮上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這幾年承包了好幾個建築工程，賺了不少錢。
他家的房子是鎮上最豪華的，四層獨棟別墅，還有個寬敞的庭院。
裝修也很奢華，美式風格，看起來就像個小型豪宅。
「哎呀，浩子回來了！」大娘熱情地迎接我們，「快進來，快進來，外面太冷了。」
「林雨，你們在市區生活得怎麼樣？工作辛苦不辛苦？」
「還好，謝謝大娘關心。」林雨禮貌地回答著。
大伯從客廳里走出來，手裡拿著一個厚厚的紅包。
他穿著一件高檔羊絨衫，脖子上還戴著一條粗粗的金鍊子，看起來很有派頭。
「糖糖，快過來，大伯爺給你壓歲錢。」
糖糖高興地跑了過去，甜甜地叫了一聲：「謝謝大伯爺。」
「真乖，這孩子越來越可愛了。」大伯笑呵呵地說道。
很快，其他親戚也陸續到了。
堂弟小勇開著一輛嶄新的奧迪A6，車子停在院子裡特別搶眼。
表兄小華從深圳回來，穿著一身名牌，看起來確實很成功的樣子。
還有幾個堂姐表妹，都帶著各自的家人。
此外，還來了一個我不太熟悉的親戚——二叔的兒子小峰，聽說剛從國外留學回來，在上海一家外企工作。
大家圍坐在大伯家的大圓桌前，開始吃年夜飯。
桌子上擺滿了各種山珍海味，有龍蝦，有鮑魚，看起來很豐盛。
大伯拿出了珍藏的好酒，說是要大家痛痛快快喝一杯。
酒過三巡，話題自然而然地轉到了工作和收入上。
這似乎是每年聚餐都避不開的話題。
「浩子現在在市區做什麼工作？」堂弟小勇一邊喝酒一邊問道。
「在一家設計公司做技術工作。」我簡單地回答。
「設計啊，聽起來挺有技術含量的，一個月能掙多少？」小勇繼續追問。
我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在場的人都在看著我，等待我的回答。
「也就三千左右吧，夠生活就行。」我含糊地說道。
「三千？」小勇有些驚訝，「在市區三千能幹什麼？房租都不夠吧？」
老陳在一旁冷笑了一聲：「就是啊，三千算什麼錢？在市區連個衛生間都買不起。」
這時候小峰插話道：「浩哥，我在上海的時候了解過，現在設計行業發展得很快，你有沒有考慮換個更好的公司？」
桌上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微妙，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
林雨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她低著頭沒有說話。
「哥，你這話說得不對。」大伯試圖打圓場，「浩子能在市區立足就很不容易了，那可是大城市。」
「立足？」老陳的聲音越來越大，「一個月三千，房租就要一千五，剩下的錢夠幹什麼？」
「買件像樣的衣服都不夠，更別說存錢了。」
「還不如回來幫我做生意，一個月我給他四千，還包吃包住，多划算。」
我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臉上火辣辣的。
林雨的手在桌子下面輕輕握住了我的手，給我一些安慰。
「爸，我們在市區生活得很好，不需要你擔心。」我努力保持著平靜。
「生活得好？」老陳的語氣更加激動了，「你們住的那個破出租屋，連我們家的儲藏室都不如！」
「一家三口擠在一個小房間裡，有什麼好的？」
04
「你說你讀了這麼多年書，花了我們家多少錢，到頭來還不如人家沒讀過書的。」
他指了指小勇：「你看看小勇，雖然高中就輟學了，但人家會做生意，現在開著奧迪，住著大房子！」
小勇在一旁有些不自在，想要阻止老陳繼續說下去：「大叔，別這麼說，每個人的路都不一樣。」
但老陳已經剎不住車了：「什麼路不一樣？我告訴你們，讀書有什麼用？」
「現在這個社會，有錢就是大爺，沒錢連個屁都不是！」
「你在市區當個小職員，人家瞧得起你嗎？說難聽點，你就是個高級打工仔！」
我握緊了拳頭，感覺血往頭上涌，心跳得很快。
林雨在一旁輕輕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不要發火。
但老陳的話就像尖刀一樣一刀一刀地刺在我心上。
小峰看不下去了，開口為我辯護：「大叔，您這樣說不對，每個行業都有自己的價值，不能只看收入...」
「你閉嘴！」老陳打斷了小峰，「你一個毛頭小子懂什麼？」
「爸，你能不能別在這裡說這些？」我努力壓低聲音，但語氣已經很不客氣了。
「我怎麼不能說？我是你爸，我還不能管教你了？」
老陳站了起來，酒勁上來了，說話也更加大膽：「我告訴你，你要麼回來幫我做生意，要麼就把林雨和糖糖留下！」
「你一個人去市區受罪，別連累了老婆孩子！」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我心中的怒火。
整個房間裡的人都震驚了，沒有人想到老陳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說什麼？憑什麼讓我把妻子女兒留下？」我也站了起來，聲音有些顫抖。
「憑什麼？就憑我是你爸！就憑我把你養大！」老陳拍著桌子喊道。
桌子上的酒杯被震得叮噹作響，湯汁濺了一桌子。
「你翅膀硬了是吧？現在連老子的話都不聽了？」
「我把你供到大學畢業，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整個房間裡鴉雀無聲，只聽得到我們父子倆激烈的爭吵聲。
糖糖被嚇哭了，躲在林雨懷裡不敢出聲，小手緊緊抓著媽媽的衣服。
其他親戚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尷尬地坐在那裡。
「你們別吵了，今天是除夕。」媽媽終於開口勸阻，聲音裡帶著哭腔。
「我沒有翅膀硬，我只是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選擇。」我努力控制著情緒，但聲音還是在發抖。
「尊重？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供你讀書，花了多少錢，你現在跟我談尊重？」
老陳的臉漲得通紅，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我告訴你，你就是個白眼狼！」
「讀了幾年書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看不起我們這些沒文化的！」
「你以為你很清高？你以為讀書就高人一等？」
「我沒有看不起任何人，我只是想過自己的生活！」我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自己的生活？你的生活就是給別人打工，窮得連房子都買不起？」
老陳冷笑道：「你要是有本事，怎麼到現在還在租房子住？」
「怎麼到現在還開著這破紅旗？人家小勇比你小，車都比你好！」
「你就是眼高手低，好高騖遠！」
這些話像刀子一樣刺在我心上，每一句都讓我感到羞辱。
確實，在市區生活壓力很大，房價也越來越高，憑我的收入想買房確實很困難。
但我相信通過努力，總能過上更好的生活。
「時代不一樣了，爸，不能總是按照你們那一套來。」我試圖最後解釋一次。
「什麼時代不一樣？人還不是要吃飯穿衣？還不是要養家餬口？」
05
老陳走到我面前，怒視著我：「我告訴你，你就是眼高手低！」
「讀書讀傻了，連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你再這樣下去，林雨遲早會跟別人跑了！哪個女人願意跟著你這樣窮一輩子？」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我，我感覺腦子裡一片空白：「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你一個月三千塊錢，能給林雨什麼好生活？」
「人家年輕漂亮的，憑什麼跟著你受苦？早晚有一天人家會醒悟的！」
我再也忍不住了：「夠了！你不要太過分！」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我臉上。
整個房間瞬間安靜下來，連糖糖的哭聲都停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老陳自己。
我的臉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響，眼前甚至有些發黑。
林雨的臉刷地變白了，眼裡滿含著淚水。
糖糖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壞了，哭得更大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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