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在后座輕輕撫摸著糖糖的頭髮，糖糖靠在媽媽懷裡，似乎感受到了大人們的緊張情緒，也變得很安靜。
「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我也知道你是個有志氣的孩子。」老陳的聲音有些哽咽，「但是我這個做父親的，看到你們在市區過得那麼辛苦，心裡真的不好受。」
我的眼眶有些濕潤，但還是強忍著沒有說話。
其實我心裡很清楚，老陳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對我的關心，只是他的表達方式太粗暴了。
但是，理解並不代表我能接受昨晚的那種羞辱。
車子駛進縣城，街道比鎮上寬闊得多，兩邊的建築也更加現代化。
縣醫院是一棟四層的白色建築，門口停著幾輛救護車，看起來很忙碌。
我們匆忙跑進急診科，老陳上前詢問護士：「請問剛才從鎮上送來的病人陳桂花在哪裡？」
「在三號搶救室，你們是家屬嗎？」護士看了看我們。
「是的，我們是她的家人。」老陳急切地說道。
「病人現在還在檢查，你們先在外面等一下，醫生很快就會出來跟你們談話。」
我們坐在急診科的走廊里，空氣中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走廊里時不時有護士和醫生匆匆走過，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迴響著。
糖糖坐在我腿上，小聲問道：「爸爸，奶奶會不會有事？」
「奶奶會沒事的，醫生叔叔會把奶奶治好的。」我輕撫著女兒的頭髮，儘量讓聲音聽起來輕鬆一些。
但實際上，我的心裡充滿了擔憂和自責。
如果昨晚我能夠控制住情緒，如果我能夠更加理智地處理和老陳的矛盾，媽媽就不會受到這樣的刺激，也不會躺在搶救室里。
我開始反思昨晚的一切，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固執了。
也許老陳說得對，也許我確實應該考慮一下他的建議。
在市區的生活確實很艱難，房租、生活費、孩子的教育費用，每一樣都是不小的開支。
我的工資雖然穩定，但確實很難讓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
而如果回到鎮上，幫助老陳經營生意，經濟狀況肯定會改善很多。
糖糖可以接受更好的照顧，林雨也不用那麼辛苦地工作，我們還能買得起自己的房子...
但是，這樣做就意味著要放棄自己的理想和追求。
我從小就夢想著在大城市裡闖出一番天地，夢想著通過自己的專業技能實現人生價值。
這些夢想在老陳眼裡可能只是不切實際的幻想，但對我來說卻是支撐我前進的動力。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走了出來。
「陳桂花的家屬在嗎？」醫生問道。
我們立刻站了起來，老陳搶先走到醫生面前：「我是她丈夫，這是我兒子，病人怎麼樣？」
醫生看了看我們，神情嚴肅：「病人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但是需要住院觀察幾天。」
「她的心臟確實有一些問題，這次主要是情緒激動引起的急性心肌缺血。」
「幸好送來得及時，現在已經做了相應的處理，但是以後一定要注意，不能再有激烈的情緒波動了。」
聽到媽媽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我們都鬆了一口氣。
「醫生，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進去看她？」林雨關心地問道。
「現在還不行，病人需要休息，下午的時候可以安排家屬探視。」醫生回答道。
「另外，病人的家屬最好輪流陪護，特別是晚上，要有人守著。」
08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後，我們在醫院的走廊里找了個地方坐下。
老陳看起來憔悴了很多，一夜之間仿佛老了好幾歲。
他坐在椅子上，雙手支撐著頭，整個人顯得特別沮喪。
「都是我的錯，」他低聲說道，「如果我昨晚不那麼衝動，你媽也不會這樣。」
我看著他，心中的怒氣逐漸消散，更多的是心疼和理解。
雖然昨晚他的做法確實過分，但我能感受到他內心的痛苦和自責。
「爸，這不全是你的錯。」我終於開口了，「我也有責任，我應該更加冷靜一些。」
老陳抬起頭看著我，眼裡滿含著淚水：「浩子，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話了。」
「我就是個粗人，沒有文化，不會表達。」
「但是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我希望你過得好，希望你們一家人都幸福。」
聽到這些話，我的心情變得很複雜。
我知道老陳是愛我的，只是他的表達方式太直接，太粗暴了。
「爸，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也要理解我的選擇。」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一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道路，我不能總是按照別人的意願生活。」
「我知道在市區生活很辛苦，但是我相信通過努力能夠改變現狀。」
「我不是不孝順，我只是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決定。」
老陳靜靜地聽著，沒有反駁，這在以往是很少見的。
林雨在一旁抱著糖糖，也沒有說話，但我能感受到她的支持。
「或許...或許我們可以找到一個折中的辦法。」我繼續說道。
「我可以考慮在不放棄現在工作的前提下，幫你出一些經營上的主意。」
「畢竟我在設計方面有一些經驗，也許能夠幫助你把生意做得更好。」
老陳的眼睛亮了一下：「你是說...？」
「我是說，我們可以像合作夥伴一樣，而不是簡單的父子關係。」我認真地說道，「你有實踐經驗，我有理論知識，我們可以互相學習，互相幫助。」
「但是前提是，你要尊重我的選擇，不能再強迫我放棄現在的工作。」
老陳思考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強迫你了。」
「但是你也要答應我，如果你們在市區真的過得太辛苦了，不要硬撐著，家裡永遠是你們的後盾。」
我伸出手握住了老陳的手：「成交。」
這一刻，我感覺我們之間的堅冰開始融化了。
雖然我們的觀念還有很大差異，但至少我們都願意為了彼此做出一些讓步和改變。
糖糖看到我們握手，開心地拍起了小手：「太好了，爺爺和爸爸和好了！」
她的天真笑容讓我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緊張的氣氛也緩解了不少。
下午兩點，我們終於見到了媽媽。
她躺在病床上，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精神狀態比我想像的要好一些。
看到我們進來，她的眼裡立刻湧出了淚水。
「浩子，你們沒事就好，都是媽媽不好，讓你們擔心了。」她虛弱地說道。
「媽，您別這麼說，是我們不好，讓您受委屈了。」我走到床邊，握住了媽媽的手。
「奶奶，我給您帶了好吃的。」糖糖從小包里掏出一個蘋果，「這是我自己削的，給奶奶吃。」
媽媽看著糖糖，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我的小寶貝，奶奶現在不能吃，你幫奶奶吃掉好不好？」
「好的，我幫奶奶吃，等奶奶好了再一起吃。」糖糖乖巧地說道。
在病房裡，我們詳細了解了媽媽的病情。
醫生說她需要住院觀察三天，如果沒有其他問題就可以出院了。
但是以後要注意休息，不能情緒激動，要按時吃藥。
「浩子，你們明天是不是要回市區了？」媽媽問道。
我看了看林雨，又看了看老陳：「媽，我們不急著走，等您出院了再說。」
「不行，你們有你們的生活，不能因為我耽誤了工作。」媽媽堅持道。
「工作的事情不用擔心，我已經請了假。」我安慰她說。
實際上，我心裡已經做了決定。
這次回家讓我看到了很多以前沒有注意到的問題。
父母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如以前，我作為兒子，確實應該多承擔一些責任。
雖然我不會放棄在市區的工作，但我可以更頻繁地回家看望他們，也可以在經濟上給予更多的支持。
09
接下來的三天裡，我們輪流在醫院陪護媽媽。
老陳白天守著，我和林雨晚上值班，糖糖則在賓館裡休息。
這三天的相處讓我們彼此都有了更深的了解。
我發現老陳其實是個很細心的人，他會記住媽媽每次吃藥的時間，會注意她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變化。
而老陳也開始理解我的想法，他不再強迫我回來工作，而是開始詢問我對他生意的一些建議。
「浩子，你覺得我的店面裝修怎麼樣？」他有一天忽然問我。
我想了想：「裝修還可以，但是商品的擺放可以更科學一些，另外招牌設計得太傳統了，不夠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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