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女兒出生那天,你在做什麼嗎?」
夜裡十一點半,顧清雅抱著哭個不停的女兒,忽然冒出這句話。
我剛從公司趕回來,正在玄關脫外套,聽到這話頓時火氣上涌:
「半年都過去了,還揪著不放幹嘛?」
「揪著不放?」

顧清雅眼圈瞬間紅了,聲音開始顫抖:
「江子墨,你知道當時我一個人在產房裡有多害怕嗎?」
「你知道你媽那些話有多傷人嗎?」
我徹底爆發:
「受夠了就離!反正有我媽照顧我!」
話音剛落,我摔門而出。
在公司會議室的沙發上湊合了三個晚上。
第四天硬著頭皮回家,推開門卻傻眼了。
空蕩蕩的客廳。
餐桌上擺著離婚協議書。
我瘋了似的打她電話,全部關機。
翻遍了整個城市也找不到人。
直到在車裡翻到她落下的一樣東西,我才明白——
自己到底錯得有多離譜......
01
那天晚上踩著十點四十回到家。
鑰匙還沒插進鎖眼,就聽見屋裡傳來女兒撕心裂肺的哭聲。
推開門,眼前一片狼藉。
茶几上堆著沒洗的碗碟。
沙發上散落著待疊的衣物。
地板上到處是寶寶玩具。
顧清雅坐在沙發角落,懷裡抱著六個月的女兒江念念。
她穿著松垮的家居服,頭髮隨意紮成馬尾,臉色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疲憊。
我換好拖鞋走進去,剛想開口。
顧清雅抬起頭,眼神直勾勾盯著我。
「你還記得女兒出生那天,你在做什麼嗎?」
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卻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我愣住了,手裡的公文包差點掉地上。
又來了。
這個月她已經第六次翻這筆舊帳了。
每次心情不好就拿那天的事說事。
「都過去大半年了,能不能別總翻舊帳?」
我把包扔在沙發扶手上,語氣滿是不耐煩。
公司今天剛丟了個大客戶,我一肚子火沒處撒。
回到家還得聽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真夠煩的。
顧清雅眼眶瞬間濕潤:
「舊帳?江子墨,在你眼裡那只是舊帳?」
江念念被她突然拔高的聲音嚇到,哭得更凶了。
「能不能先把孩子哄好?」
我煩躁地說:
「大半夜的吵吵鬧鬧。」
「我已經哄了整整一天了!」
顧清雅聲音也高了八度:
「你知不知道她今天哭了多少回?」
「你懂不懂一個人帶孩子有多累?」
「那你想怎樣?」
我也爆發了:
「我在外面拼死拼活掙錢不累嗎?」
客廳的空氣像凝固了一樣。
只剩江念念還在哭,哭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顧清雅低下頭,眼淚一顆顆砸在孩子的包被上。
「你知道我生孩子那天,你媽跟我說了什麼嗎?」
她又問。
我真受夠了。
半年來,隔三差五就要提月子裡的事。
說婆婆這不對,那不好。
說我不上心,不體貼。
可我又能怎麼辦?
工作壓力山大,回家還要被念叨。
「媽不就是按老傳統來嗎?她也是好心。」
我走到冰箱前拿瓶水。
「好心?」
顧清雅的聲音突然冷得像冰:
「不讓開空調,不讓洗頭洗澡,不讓下床走動,這叫好心?」
「那都是老人家的經驗嘛。」
我擰開瓶蓋:
「你就不能理解一下?」
「理解?」
顧清雅抬頭看我,眼神里有種我讀不懂的東西:
「那你理解過我一次嗎?」
這話讓我一時語塞。
江念念哭累了,聲音漸漸小下去,最後在媽媽懷裡睡著了。
客廳終於安靜了。
顧清雅小心翼翼站起身,抱著孩子往臥室走。
我看著她的背影,突然發現她瘦得只剩皮包骨。
寬大的睡衣穿在身上空落落的,走起路來步子也不穩。
我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
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算了,讓她自己冷靜冷靜。
我拿著手機坐回沙發,刷著工作群消息。
大概十五分鐘後,顧清雅從臥室出來。
她在廚房忙活,水龍頭嘩啦啦響,碗筷叮叮噹噹碰撞。
我抬頭瞟了一眼,她彎著腰在洗碗。
腰彎得很低,動作慢吞吞的。
「累就別洗了,明天再說。」
我說。
顧清雅沒吭聲,繼續洗她的碗。
我嘆口氣,繼續看手機。
沒一會兒,手機響了。
是媽賀芳菊打來的。
「子墨,睡了沒?」
媽的聲音從電話里傳出來。
「還沒呢媽,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睡?」
我看了眼時間,都快凌晨了。
「睡不著,想著給你打個電話。」
賀芳菊說:
「明天我燉了烏雞湯,中午回來喝。」
「不用了媽,公司事多,中午回不去。」
「那晚上我給你送去。」
賀芳菊堅持:
「你工作那麼辛苦,得好好補補。」
我聽著媽的話,心裡暖洋洋的。
還是媽最疼我。
「行,那晚上您送來吧。」
我答應了。
掛斷電話,發現顧清雅站在廚房門口,靜靜看著我。
她臉色很難看。
「你媽又要過來?」
她問。
「就送個湯而已,怎麼了?」
我有點不爽:
「她這不是關心我嗎?」
顧清雅沒說話,轉身回了臥室。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她的背影。
真搞不懂她在彆扭什麼。
媽來送湯,有毛病嗎?
我把碗筷簡單收拾了下,隨便沖了個澡,也回臥室。
顧清雅已經躺床上了,背對著我。
我躺下,伸手想摟她。
她往旁邊挪了挪,明顯在躲。
「又怎麼了?」
我問。
「沒怎麼。」
她聲音悶悶的。
「那你躲什麼?」
「我累了,想睡覺。」
我收回手,心裡不是滋味。
從出了月子到現在,她經常這樣。
動不動就情緒低落,動不動就跟我冷戰。
我也累啊。
工作壓力那麼大,回家還得哄她。
我什麼時候抱怨過?
就這麼躺著,我翻來覆去睡不著。
腦子裡亂糟糟的。
想著公司的破事,想著家裡的破事。
想著顧清雅剛才那些話。
大概凌晨一點多,我才迷迷糊糊睡著。
半夜,我被哭聲吵醒。
江念念又醒了。
我睜開眼,看見顧清雅已經起來了,正在給孩子喂奶。
床頭小夜燈亮著,昏黃的光線下,她臉色蒼白得嚇人。
我想說要不要幫忙,可實在太睏了,眼皮子直打架。
翻個身,繼續睡。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顧清雅已經起來了。
她坐在客廳地毯上,陪江念念玩玩具。
看見我起來,她連招呼都不打。
我洗漱完,隨便吃了點早飯就出門了。
整個上午,公司的破事就夠我頭疼的。
王總親自打電話來罵人,問昨天那個大客戶為什麼丟了。
我在電話里被罵了整整半小時,掛了電話,整個人都煩躁得要命。
中午,我隨便叫了分外賣,對著電腦發獃。
同事老陳路過,拍了拍我肩膀:
「哥們兒,臉色這麼差?」
「別提了,家裡公司都是事兒。」
我嘆氣。
「家裡咋了?」
老陳搬把椅子坐下。
「老婆天天翻月子裡的舊帳,煩死了。」
我說。
老陳笑了:
「女人嘛,生完孩子都這樣。我老婆當時也是,天天念。」
「可都過去半年多了,還能咋樣?」
我說:
「我又不能讓時間倒流。」
「那是你不懂。」
老陳說:
「女人生孩子,身體疼是一方面,心裡的苦更難熬。你得多哄哄,多陪陪。」
「我也想陪啊,可工作這麼忙。」
我攤手。
老陳拍拍我:
「兄弟,這事兒你得上心。別到時候後悔。」
我隨口嗯了一聲,沒當回事。
老陳說得輕巧,他懂個屁。
他不知道我壓力多大。
房貸、車貸、孩子奶粉錢,哪樣不要錢?
顧清雅在家帶孩子,不用操心這些。
可我呢?
我得扛起整個家。
下午開了三個會,忙到六點半才下班。
回家路上,我想著要不要給顧清雅買點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