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們的基金會,為她提供了高中三年的全部學費和生活費,才讓她得以重返校園。
女孩見到我們,激動得熱淚盈眶。
她拉著我媽的手,一遍遍地說著"謝謝"。
她的母親,那個曾經要把她推進火坑的女人,此刻也站在一旁,滿臉羞愧,局促不安。
我媽沒有責備她,只是平靜地對她說:"兒子是你的希望,女兒也同樣是。讓她多讀點書吧,將來她能走得更遠,也能更好地幫你撐起這個家。"那個母親聽完,捂著臉,蹲在地上痛哭起來。
回程的路上,我媽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飛逝的風景。
我問她:"媽,你是不是想起了外公?"她沉默了很久,才點了點頭。
"我以前總是不明白,為什麼同樣是自己的孩子,心能偏到這種地步。現在我有點懂了。"她轉過頭,看著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明,"那不是愛,是自私。他們愛的不是兒子,而是那個能為他們傳宗接代、能讓他們在人前有面子的『兒子』這個身份。他們把兒子當成自己的私有財產,當成自己生命的延續,卻從來沒把女兒當成一個獨立的、有思想的人。"
"所以,他們才會覺得,把一切都給兒子是天經地義。因為在他們看來,那不是給,只是從自己的左口袋,換到了右口袋而已。而女兒,遲早是別人家的人,給了女兒,那就是真正的損失。"她的話,讓我醍醐灌頂。
我終於徹底理解了外公的行為,也徹底放下了對他的最後一絲怨念。
我不再恨他,我只是可憐他。
他這輩子,都活在自己構建的、腐朽而又自私的觀念里,從來沒有真正地愛過任何人,包括他最疼愛的兒子,也包括他自己。
我媽的格局,早已超越了簡單的家庭恩怨和復仇的快感。
她從自己的經歷出發,去探尋一種更深層次的社會問題,並試圖用自己的力量,去改變哪怕一點點。
她不再是那個只為自己而活的蘇靜,她為更多的"蘇靜"們而活。
看著她堅毅的側臉,我心中充滿了驕傲。
這,就是我的媽媽。
一個曾經被生活踩在腳下,卻最終憑藉自己的智慧和堅韌,站了起來,並為別人撐起一片天的女人。
她是我心中,真正的英雄。
10
光陰荏苒,一晃三年過去了。
這三年里,我們家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蘇家的光景,則在不斷地衰敗。
外公自從中風後,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舅舅蘇強最終還是和舅媽離了婚,房子、車子都被法院拍賣抵了債,他自己則因為欠了一屁股的信用卡,成了失信人員,連高鐵飛機都坐不了,只能在一些小工地打零工度日。
聽說,外公那張二十萬的銀行卡,最終還是被蘇強連蒙帶騙地拿走了。
他用那筆錢還了一部分債,剩下的很快就揮霍一空。
錢花完後,他就把外公一個人丟在出租屋裡,自己消失了。
外公的鄰居發現他幾天沒出門,報了警,破門而入後,才發現他已經餓得奄奄一息。
社區的工作人員聯繫不上蘇強,最後輾轉聯繫到了我媽。
我媽接到電話,沉默了很久。
我以為她不會管,畢竟,她已經仁至義盡。
但她最後還是對我說:"念念,你幫我聯繫一家最好的私立養老院吧。"我有些不解:"媽?""他畢竟是我的父親。"她嘆了口氣,"我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他餓死。把他送到養老院,找專人照顧,也算是我全了這最後的父女情分吧。從此以後,生死禍福,各安天命。"
我按照我媽的吩咐,給外公辦好了一切手續。
我去看他的時候,他已經瘦得脫了相,眼神渾濁,看到我,只是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不知道他是否還認得我,也不知道他此刻心裡在想些什麼。
是悔恨,還是不甘?
或許,都已經不重要了。
人,終究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又是一年清明節,我媽帶著我,去給外婆掃墓。
外婆的墓地很乾凈,顯然是經常有人來打掃。
墓碑前,放著一束新鮮的菊花。
我媽撫摸著墓碑上外婆慈祥的照片,輕聲說:"媽,我來看您了。您放心,我和念念都很好。您當年給我的東西,我守住了。我沒有用它來爭鬥,我用它,幫助了很多像我一樣的女孩。我想,這應該也是您希望看到的吧。"
一陣風吹過,墓地旁的松柏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回應著她的話。
我站在我媽身邊,看著她平靜而又堅定的側臉。
我忽然想起了三年前,那個在輝煌大酒店裡,從容不迫、光芒萬丈的她。
也想起了更早以前,那個在老宅里,默默忍受、逆來順受的她。
這兩個身影,在我眼前慢慢重合。
我終於明白,真正的強大,不是從不彎腰,而是在被壓彎了腰之後,依然有重新站直的勇氣和力量。
回家的路上,我媽忽然對我說:"念念,等媽媽老了,就把基金會交給你,好不好?"我愣了一下,隨即重重地點了點頭:"好!"我媽欣慰地笑了。
陽光透過車窗,灑在她的臉上,為她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我知道,這束光,不僅照亮了她,也照亮了我未來的路。
我會像她一樣,帶著愛和勇氣,堅定地走下去,把這份力量,傳遞給更多的人。
因為我永遠記得,我是蘇靜的女兒,那個曾經沉默,卻最終用智慧和堅韌,贏回了整個世界的女人的女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