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們錯了。"
王誠一開口，眼淚就掉了下來。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像個孩子一樣，在我面前哭得泣不成聲。
"我們真的錯了。我們不是人，我們混蛋！這一個月，我才明白您這三年是怎麼過來的。我不該跟您AA，不該為了那點可笑的自尊心，把您逼到那個地步。我不是個好兒子，我給您丟臉了，給爸丟臉了……"
李娟也跪在旁邊，一邊哭一邊磕頭："媽，我對不起您。我自私，我冷漠，我沒良心。您生病住院，我還跟您算計醫藥費，我真不是個東西。您打我吧，您罵我吧，只要您能原諒我們……"
我看著跪在地上，哭成一團的兒子和兒媳，心裡積壓了三年的冰山，終於開始融化。
我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
我想要的，從來不是他們的錢，也不是他們的屈服，而是他們此刻發自內心的悔悟。
我走上前，把他們倆一個個地扶了起來。
"起來吧，都起來。"我的聲音也有些哽咽，"知錯能改，就好。"
"媽，我們不要您的錢了。"王誠擦了把眼淚，眼神卻異常堅定，"學區房我們自己想辦法。明天我就回原單位，去求領導讓我回去上班。就算從頭再來，我也認了。我們不能再花您的養老錢，更不能再讓您為我們操心受累了。"
李娟也連連點頭："是啊媽，我們以後一定好好孝順您。這個家，以後我們來撐著。我們再也不提那混帳的AA制了。"
聽到他們這番話，我懸著的心，才算徹底放了下來。
我等的，就是他們這句話。
我等的，就是他們重新燃起對生活的責任感，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我這個老太婆身上。
我拉著他們在床邊坐下，從枕頭底下，拿出了一張銀行卡，放在了王誠的手裡。
"媽，您這是……"王誠像被燙到了一樣，想把卡推回來。
我按住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王誠，聽我說完。我從來就沒想過，真的不讓樂樂上個好學校。樂樂是我的親孫子，他的前途，比什麼都重要。我之所以這麼做，不是為了折磨你們，也不是為了報復你們，我只是想讓你們明白一個道理——家，是講愛的地方，不是講理的地方。親人之間，算的不是帳，是情分。"
我的眼淚，也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這筆錢，不是我借給你們的。這是我這個做奶奶的，給孫子的教育投資。也是我這個做母親的，給我們這個家，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從今天起，把那個AA制的本子，燒了。咱們家，還像以前一樣，好好過日子。"
王誠和李娟再也控制不住，抱著我，放聲大哭。
我們三個人，把這三年來所有的委屈、隔閡和痛苦，都化作了滾燙的淚水，流淌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裡。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了進來，暖暖的，像是預示著一個全新的開始。
10
那場痛徹心扉的哭泣，像一場暴雨，洗刷了我們家所有的陰霾。
AA制的鬧劇，終於畫上了一個句號。
李娟當著我的面，把那個記滿了帳單的筆記本，一頁一頁地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王誠也把那個寫著"公平"的原則，徹底從腦子裡抹去。
第二天，王誠就辭掉了超市的工作。
他帶著最誠懇的態度，回到了原來的公司，找到了他的領導，深刻地檢討了自己的衝動和錯誤。
或許是他的態度足夠真誠，或許是領導念及他過去的表現，竟然真的給了他一個機會，讓他重新回到了原來的崗位。
而我，也拿出了那八十萬，加上他們自己的一些積蓄，湊夠了首付，在實驗小學的旁邊，買下了一套不大但很溫馨的兩居室。
我們很快就搬進了新家。
房子雖然沒有以前的大，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久違的笑容。
家裡的氣氛，完全變了。
王誠像變了一個人，他不再沉默寡言，不再借酒消愁。
他工作比以前更努力，也更懂得體貼家人。
他會主動幫我捶背，會陪我聊天，會跟我分享工作中的趣事。
李娟也像是脫胎換骨，她不再斤斤計較，不再刻薄冷漠。
她會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會拉著我的手一起去逛街，會像親女兒一樣，跟我說些貼心話。
我們又成了一家人，真正意義上的一家人。
我們會為了樂樂的一點小進步而一起開懷大笑，會圍在餐桌前，熱熱鬧鬧地討論著周末去哪裡玩。
那種久違的、家的溫暖，重新回到了我的身邊。
有一次，王誠發了工資，神秘兮兮地遞給我一個信封。
"媽，這是給您的零花錢。"
我打開一看，裡面是厚厚的一沓錢，足有兩千塊。
我笑著把錢推了回去："傻孩子，媽有退休金，用不著你們的錢。你們好好把日子過好，把樂樂教育好，就是對媽最大的孝順。"
"那不一樣。"王誠堅持把錢塞進我手裡，"以前是我們不懂事，讓您受委屈了。以後，我們養您。雖然錢不多，但這是我們的一片心意。"
我看著兒子堅定的眼神，沒有再拒絕。
我收下了那份錢，心裡比吃了蜜還要甜。
如今，樂樂已經在實驗小學上學了，他成績很好，活潑開朗。
王誠在公司里也得到了升職加薪的機會。
李娟把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我們婆媳倆的關係，比親母女還要好。
我常常在晚飯後，坐在陽台上，看著萬家燈火，回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AA"歲月。
我從不後悔自己當初的那個決定。
雖然過程很痛苦，像一場刮骨療毒的手術，但它卻治好了我們這個家的病，讓親情回歸了它本來的模樣。
有時候，愛，也需要一些鋒芒。
正是那一次看似無情的"條件"，才讓我們都懂得了珍惜，懂得了家的真正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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