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了一聲，內心的情緒複雜到難以表達。
「愛？如果你真的愛我，為什麼要等二十年才告訴我真相？為什麼要用一張銀行卡來彌補這二十年的缺席？」
肖婷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因為我答應過你媽媽，不會幹涉你的成長。她撫養了你二十年，付出了所有的愛和精力。她才是真正的母親。」
這番話觸動了我內心某處。是啊，無論生物學上的真相是什麼，劉梅才是那個撫養我長大，陪伴我度過每個重要時刻的人。
「那你現在告訴我這些，是想要什麼？想讓我跟你回北京嗎？」我質問道。
肖婷搖搖頭，擦乾眼淚。
「不，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在北京，你還有一個家。我的畫廊，我的房子，都有你的一席之地。但我不會強求你做任何決定。我只是...不想再隱瞞了。」
我們陷入沉默。咖啡已經冷了，但沒有人在意。
過了許久，我才開口：「我需要時間...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些。」
肖婷點點頭，伸手想要觸碰我的手，但又收了回去。
「我理解。雨晴，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尊重。那張卡你可以留著，也可以還給我，完全取決於你。」
我看著眼前這個與我有著血緣關係的陌生女人，不知道該如何定義我們之間的關係。她是我的親生母親，但在情感上，她更像是一個遙遠的親戚。
「我該回家了。」我站起身，準備離開。
肖婷沒有挽留，只是輕聲說道：「雨晴，無論發生什麼，請記住，你是被愛的。被兩個母親愛著。」
我沒有回應，轉身走出了咖啡廳。外面的陽光異常刺眼，照射在我身上，卻無法驅散內心的陰霾。
04
回家的路上，我的腦海中不斷回放與肖婷的對話。兩個母親。這個概念對我來說如此陌生而複雜。
當我推開家門時，客廳里的景象讓我愣住了。媽媽坐在沙發上哭泣，爸爸站在一旁，神情凝重。那個牛皮紙袋敞開著，裡面的文件和照片散落在茶几上。
他們知道了我已經發現了真相。
「雨晴...」媽媽抬起頭，眼睛紅腫，聲音哽咽。
我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反應。一部分的我想衝上去抱住她，另一部分卻因為被欺騙了二十年而感到憤怒和背叛。
「你去見肖婷了？」爸爸輕聲問道。
我點點頭，沒有否認。
「她都告訴你了？」
「是的，她說她是我的親生母親，而我的親生父親是她大學時的戀人，叫李明。」我機械地複述著剛剛聽到的信息。
媽媽突然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從悲傷變為震驚。
「她告訴你李明是你的親生父親？」
我皺起眉頭，察覺到了異常。
「是的，有什麼問題嗎？」
媽媽和爸爸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房間裡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
「坐下吧，雨晴。」爸爸指向沙發，「有些事情我們需要澄清。」
我聽從了，坐在沙發的一角，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媽媽坐回原位，爸爸則坐在我們中間。
「肖婷沒有告訴你全部真相。」爸爸緩慢地開口，「李明確實是她大學時的男友，但他不是你的親生父親。」
我的心跳加速，一種不祥的預感再次襲來。
「那誰是？」
爸爸深吸一口氣，直視我的眼睛。
「我是。」
這個回答如同一道閃電擊中了我。我感到頭暈目眩，呼吸變得困難。
「什麼？這...這怎麼可能？」
媽媽的啜泣聲填滿了沉默的空隙。爸爸的表情痛苦而複雜。
「二十年前，我和肖婷...我們犯了一個錯誤。那時你媽媽因為工作去了外地三個月，而肖婷住在我們家幫忙照顧房子。我們...」爸爸停頓了一下，尋找合適的詞語，「我們背叛了你媽媽。當發現肖婷懷孕後，我們都慌了。」
我感到一陣噁心。這確實是我早先猜測的那個可怕的真相：我是背叛的產物，是姨媽和爸爸不倫關係的結果。
「你們...你們怎麼能...」我的聲音顫抖著，充滿了譴責。
「我們知道這是不可饒恕的錯誤。」爸爸的聲音低沉而悔恨，「當你媽媽回來後，我們坦白了一切。她本可以選擇離開我，但她...」
「我選擇了原諒。」媽媽接過話題，淚水依舊流淌，「不是因為我有多麼寬宏大量，而是因為我愛你爸爸，也因為...我無法生育，而這個孩子，是我唯一可能擁有的與他的孩子。」
我震驚地看著他們，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
「所以你們三個人達成了協議？肖婷生下我，然後由你們撫養？」
「是的。」爸爸點點頭，「這是對你最好的安排。肖婷當時還年輕，事業剛起步，無法給你穩定的生活。而我們...」
「而你們需要一個孩子來粘合破碎的婚姻？」我的聲音充滿了苦澀。
「不是這樣的！」媽媽急切地辯解，「雨晴，從我第一次抱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女兒。我愛你超過一切，這與修復婚姻無關。」
我站了起來，感到一陣頭暈。
「我需要一些時間...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我跌跌撞撞地走向門口，既不想呆在這個突然變得陌生的家裡，也不知道該去哪裡。
「雨晴！」媽媽想要追上來，但被爸爸攔住了。
「讓她去吧，她需要時間消化。」爸爸的聲音傳來。
我衝出家門，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夏日的陽光炙烤著大地，但我卻感到一陣寒意。
我的身份，我的家庭，我的過去，一切都是建立在謊言之上。我不知道該恨誰，該怪誰。是背叛婚姻的爸爸和姨媽？還是隱瞞真相二十年的所有人？
我走到小區的公園，坐在一個僻靜的長椅上，任由眼淚肆意流淌。
手機響了，是一條簡訊，來自肖婷：「雨晴，對不起，我應該告訴你全部真相。我在賓館等你，如果你想談談。」
我關掉手機，不想再與任何人交流。此刻，我只想逃離這個由謊言和背叛編織的世界。
天色漸晚，我不得不考慮回家的問題。但"家"這個概念現在對我來說如此模糊和陌生。我該回到那個充滿欺騙的房子嗎？還是去肖婷的賓館？或者...離開這座城市？
正當我徘徊不定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雨晴。」
我抬頭，看到表姐張悅站在面前。她比我大五歲，是媽媽姐姐的女兒，也是我少有的知心朋友。
「悅姐...」我的聲音哽咽。
張悅坐在我身邊，輕輕摟住我的肩膀。
「你媽媽給我打電話了，讓我來找你。她很擔心你。」
我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你知道真相嗎？關於我的出生？」我問道。
張悅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
「我知道一些。我媽媽告訴我的，她覺得作為表姐，我應該知道一些情況，以便在必要時幫助你。」
「所以全家人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裡？」我的聲音中充滿了怨恨。
「雨晴，他們不是有意隱瞞。他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你。這對任何家庭來說都是一個艱難的話題。」
「但這關乎我的人生！我有權知道自己是誰！」我激動地說道。
張悅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我的背。
「是的，你有權利知道。但請相信，無論真相如何，你父母對你的愛是真實的。特別是你媽媽...我的姨媽，她愛你勝過一切。」
我沉默了，想起了媽媽這些年來的付出。從小學接送我上下學，到高中時為了我的畫畫夢想四處奔波；從我生病時徹夜不眠的照顧，到我考上中央美院時比我還要激動的淚水。這些不可能是假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我喃喃道。
「你不需要馬上做出決定。」張悅輕聲說，「先回家休息一晚，冷靜思考。明天一切會更清楚。」
最終，在張悅的陪伴下，我決定回家。當我推開家門時，媽媽立刻沖了過來，緊緊抱住我。她沒有說話，只是無聲地哭泣，淚水浸濕了我的肩膀。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無論生物學上的真相如何，她永遠是我的媽媽。
05
那晚，我們誰都沒有睡好。
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思緒萬千。隔壁房間傳來父母壓低的交談聲，偶爾夾雜著媽媽的啜泣聲。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時，我做出了決定。我需要見肖婷一面，需要聽她親口講述那段被隱瞞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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