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不是一回事！"陳凱被噎得臉色漲紅，"錢的事以後再說，現在先救人！你趕緊去交錢！"
"我沒錢。"林靜重複著這三個字。
"你放屁！你跟張偉兩個人，怎麼可能沒錢！你們就是不想出！"陳凱急得跳腳，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把抓住岳母，"媽！你跟她說！讓她出錢！她要是不出，我們就去法院告她！告她遺棄罪！"
"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響徹整個走廊。
所有人都驚呆了。
出手的人，是林靜。
這是我認識她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她動手打人。
陳凱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你敢打我？"
"我打你都是輕的！"林靜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積壓了三十年的委屈和憤怒，在這一刻，如同火山一樣，徹底爆發了。
"陳凱，我問你！從小到大，爸媽給你買了多少東西，又給我買了什麼？你上技校，爸擺了十桌酒，我上大學，他連個笑臉都沒有！我結婚，他給了兩床舊棉被，你結婚，他給了260萬！這些年，逢年過節，我跟張偉給家裡的錢和東西，哪一樣少了？你們呢？除了啃老，還會幹什麼？"
"爸生病，你們第一個想到的，不是他老人家的安危，而是怎麼把責任和費用，全都推到我這個『外人』身上！"
"你拿著那260萬揮霍享受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那是爸媽一輩子的心血？是你姐姐我，被剝奪了繼承權換來的！"
"現在錢花光了，人躺下了，你又想讓我來當這個冤大頭？憑什麼！"
"陳凱，我告訴你！今天，這個錢，你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你要是敢跑，我就敢報警，告你詐騙！告你侵占！我們法庭上見！"
林靜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悽厲。
她哭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地從眼眶裡滾落。
那是積攢了三十年的委屈的淚，是徹底心死的淚。
陳凱被她這番話，鎮住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張著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周圍的人，也都聽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看向陳凱和岳母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和不屑。
"原來是這樣，這兒子真是個白眼狼！"
"這女兒做得對！不能再讓她受欺負了！"
這一刻，輿論徹底反轉。
08
在林靜那番錐心泣血的控訴和毫不留情的威脅下，陳凱徹底蔫了。
他知道，林靜這次是動了真格，把他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他癱坐在地上，像一條被抽了筋的狗，半天沒緩過神來。
最終，還是岳母哭著爬過去，拽著他的胳膊："兒啊，你快想想辦法啊！你爸真的快不行了……你那套房子……要不，先賣了給你爸治病？"
"賣房？"陳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跳了起來，"不行！絕對不行！那是我好不容易才買下的婚房！賣了我們住哪？我老婆知道了非跟我離婚不可！"
"那怎麼辦啊！我們去哪弄這十萬塊錢啊！"岳母急得直捶自己的胸口。
看著眼前這齣母子情深的鬧劇，林靜擦乾眼淚，臉上的表情已經恢復了古井無波的平靜。
她走到陳凱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我給你指條路。"
陳凱和岳母，同時抬起頭，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看著她。
"第一，爸的手術費和後續的治療費，你，一分不少地，全部承擔。"
"我……我沒錢啊！"陳凱哭喪著臉。
"我不管你是去借，還是去賣。把你那一百八十平的房子賣了，把你老婆的首飾賣了，總之，錢必須你來出。這是你作為兒子，拿著260萬的兒子，應盡的義務。"
陳凱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第二，"林靜沒有理會他的表情，繼續說道，"從今天起，爸媽的養老問題，也由你全權負責。他們住在你家，由你和你老婆親自照顧。每個月，我會給一千塊錢的贍養費，這是我作為女兒，最後的情分。"
"什麼？"陳凱和他媽同時驚叫起來。
"這……這怎麼行！"岳母第一個反對，"你們也得輪流照顧啊！憑什麼都讓我們來？"
"憑什麼？"林靜冷笑一聲，"就憑那260萬。媽，您不是常說，養兒防老嗎？現在，就是您兒子盡孝的時候了。"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陳凱和他媽那兩張震驚又難看的臉，語氣變得更加冰冷。
"當然，你們也可以不同意。"
"如果不同意，我現在就走。爸的死活，我不管。不僅如此，我還會立刻去法院起訴，要求重新分割我爸的財產。那260萬賣房款，是爸媽的夫妻共同財產，其中一半，130萬，屬於你。另一半，130萬，屬於爸。爸的這130萬，作為遺產，我和陳凱，還有你，三個人平分。我至少能拿回來四十多萬。"
"而且，我還會申請財產保全，凍結你陳凱名下所有的資產，包括那套房子。官司打個一年半載，你那房子也別想賣，你老婆要是跟你離婚，她也一分錢都分不到。到時候，我們魚死網破。"
林靜的這番話，條理清晰，邏輯縝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陳凱和岳母的心上。
他們倆都聽傻了。
他們從未想過，那個一向任勞任怨、逆來順受的林靜，竟然會懂這麼多，會想得這麼遠，會做得這麼絕。
我站在一旁，也聽得心驚肉跳。
我第一次發現，我的妻子，竟然有如此強大和果決的一面。
"我……我……"陳凱徹底沒話說了。
他知道，林靜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在嚇唬他。
如果真鬧到那一步，他只會輸得更慘。
"同意，還是不同意，給我個準話。"林靜下了最後通牒。
陳凱看了一眼癱在地上的母親，又看了一眼搶救室緊閉的大門，最後，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頹然地點了點頭。
"我……同意。"
得到這個答覆，林靜立刻轉向醫生。
"醫生，手術費的問題，他會解決。麻煩您，先安排手術吧。"
醫生看了看我們，點了點頭，轉身進了搶救室。
一場驚心動魄的家庭戰爭，以林靜的全面勝利，暫時告一段落。
陳凱失魂落魄地去籌錢了。
他先是給他老婆打電話，結果可想而知，兩人在電話里就吵翻了天。
然後他又開始給他那些狐朋狗友打電話，結果更是處處碰壁。
最終，他不得不聯繫了房產中介，忍痛將那套他引以為傲的大平層，以低於市場價三十萬的價格，掛牌急售。
而我和林靜，則靜靜地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等待著手術的結果。
岳母蜷縮在另一頭的椅子上，不敢靠近我們，只是時不時地，用一種複雜又畏懼的眼神，偷偷地看林靜一眼。
我握著林靜的手，她的手心，依然冰涼。
"你……什麼時候想好這些的？"我輕聲問。
"從爸把260萬給他的那天起。"林靜靠在我的肩膀上，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我就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我查了很多資料，諮詢了律師朋友。我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這半年來，我只看到了她的平靜，卻不知道，在這份平靜之下，她一個人，默默地準備了這麼多，承受了這麼多。
她不是不痛，她只是把所有的傷口，都藏了起來，然後，在最關鍵的時刻，將它們變成了最鋒利的武器。
09
岳父的手術，持續了八個小時。
當搶救室的燈熄滅，醫生走出來說"手術很成功，病人暫時脫離生命危險"時，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岳父被轉入了重症監護室，每天只有半小時的探視時間。
陳凱那邊，也總算是在中介的幫助下，找到了一個願意全款的買家，火速簽了合同，拿到了預付的一百萬房款，繳清了手術費。
剩下的錢，他用來償還了之前創業欠下的外債，所剩無幾。
一夜之間，他從一個手握巨款、春風得意的"陳總"，又變回了那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甚至還背上了照顧兩個老人的沉重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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