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不好的?」張蘭冷笑一聲,「是她逼我們的!她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我就不信,她現在是大公司的總監,手底下管著那麼多人,她敢讓別人知道她以前偷過東西?她不要臉,她公司還要臉呢!」
李偉的眼睛也亮了起來:「對啊!媽,這招高!我們就拿這個威脅她!告訴她,要是不給錢,我們就把這件事捅到她公司去,捅到網上去!讓她身敗名裂,工作都保不住!看她還怎麼跟我們橫!」
嘗到了甜頭的李偉,比誰都積極。
他覺得這個計劃天衣無縫。
於是,張蘭再次撥通了那個她以為再也不會打的電話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李婧的聲音依舊是那麼平靜無波:「還有什麼事?」
「李婧。」張蘭壓抑著心中的得意, cố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沉痛而無奈,「你真的要這麼絕情嗎?你是不是忘了,你高三那年,是誰把你從被開除的邊緣拉回來的?是誰為了你,低聲下氣地去給學校領導磕頭?你偷東西,差點就要被抓進派出所,是我和你爸,豁出這張老臉,才保住了你!這份恩情,你忘了嗎?」
電話那頭,李婧沉默了。
張蘭心中一喜,有戲!
她知道自己戳中了女兒的軟肋。
她繼續加碼:「我們不求你報答什麼,只希望你念著我們這點好。小偉是你弟弟,他買車,也是為了我們老李家有面子。二十萬,對你來說,是九牛一毛,對我們來說,卻是天大的恩情。你就當……就當是還我們當年保住你的那份情,行不行?」
見李婧還是不說話,張蘭的語氣開始變得惡狠狠:「李婧,我勸你想清楚。你要是還不知好歹,別怪我把當年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你公司的每一個人!我倒要看看,一個有盜竊前科的人,還怎麼當總監!你的那些競爭對手,要是知道了你這個把柄,會怎麼對付你!」
這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張-蘭自信滿滿地等待著,等待著女兒的崩潰和屈服。
然而,她等來的,卻是一聲極輕的,仿佛帶著無盡嘲諷的嗤笑。
「偷東西?」李婧的聲音緩緩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腔調,「媽,你真的以為,當年那件事,是那麼簡單的嗎?」
張蘭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了上來。
「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拿了試卷。」李婧繼續說道,「但你是不是忘了,在我拿試卷的前一天晚上,是誰,指著我的鼻子,罵我『考不上好大學就去死』?
是誰,當著我的面,把我的複習資料全部撕掉,說『考這麼差還看什麼書,不如早點去打工給你弟攢錢』?
是誰,把我關在門外,讓我在樓道里凍了一整夜?」
張蘭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這些事,她當然記得。
「還有,你們去學校求情?」李婧的笑聲更冷了,「你們所謂的求情,就是跑到校長辦公室,說我是個精神病,有家族遺傳史,讓我退學回家?你們所謂的賠償『精神損失費』,不就是把學校賠給你們的五萬塊錢,昧下了四萬,只給了學校一萬嗎?
哦,對了,那五萬塊錢,是學校看我成績優異,又因為家庭壓力導致精神崩潰,才給予的助學補償金。
這件事,學校的檔案室里,可是有原始文件的。」
「你……你怎麼會知道?」張-蘭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怎麼會知道?」李婧反問,「因為兩年前,我的母校校慶,我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回去演講。我的恩師,當年的班主任,親口把所有真相都告訴了我。他還給了我一份當年你們簽下的,『自願放棄補償金,並承認女兒精神失常』的協議書複印件。」
「媽,你們不是我的恩人。」李婧的聲音,像來自地獄的宣判,一字一句,敲碎了張-蘭最後的防線。
「你們是差點親手毀掉我人生的,魔鬼。」
08
張蘭感覺自己像是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冰水,從裡到外,涼了個透徹。
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以為的天衣無縫的秘密,女兒竟然早就知道了。
而且,知道得比她想像的,還要清楚,還要詳細。
「你……你胡說!你血口噴人!」張蘭還在做著最後的掙扎,但她的聲音虛弱無力,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最清楚。」李婧的語氣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種徹底的、死灰般的平靜,「我手裡有當年那份協議書的複印件,有班主任老師的人證。你現在威脅要把我『偷東西』的事情說出去,很好。
只要你敢說,我立刻就起訴你和李建國,罪名是誹謗和名譽侵占。
另外,我還會把當年你們是如何汙衊我精神失常,並侵吞學校補償金的事情,原原本本地,以一個『受害者』的身份,發布到網上。
你猜,到時候,網友們會更同情一個年薪百萬的『白眼狼』,還是一個從小被親生父母打壓、汙衊、差點毀掉前程的女兒?」
張蘭的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她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水泥堵住了。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李婧的聲音像是嫌這把刀子插得還不夠深,又輕輕地轉了轉刀柄,「你們忘了當年那筆被你們昧下的四萬塊錢,用到哪裡去了嗎?我幫你們回憶一下。你們用那筆錢,給李偉報了一個昂貴的電腦編程班,因為你們聽人說,學電腦以後有前途。可惜啊,他連一個月都沒堅持下來,就把那四萬塊錢,打水漂了。」
「轟」的一聲,張蘭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了。
她癱倒在地,面如金紙。
原來,她自以為是的「恩情」,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和算計。
她不僅不是女兒的恩人,反而是踩著女兒的血肉,去給兒子鋪路的罪魁禍首。
電話那頭,李婧的聲音還在繼續,像最後的審判。
「張蘭女士,李建國先生,李偉先生。我最後再通知你們一件事。你們現在住的那套房子,房產證上的名字,是我。」
「什麼?」這次驚叫出聲的,是李建國和李偉。
他們一直以為,那套當年單位分的房子,寫的是李建國的名字。
「你們忘了?五年前,家裡要把老房子賣掉,換這套電梯房。當時因為貸款政策,用我的名字買,首付更低,利率也更優惠。當時你們說,反正都是一家人,寫誰的名字都一樣。所以,房產證上,是我的名字。首付三十萬,是我出的。這五年來,每個月八千塊的房貸,也是我一直在還。」李婧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從法律上來說,我是那套房子的唯一所有權人。」
「現在,我正式通知你們,請你們在三天之內,從我的房子裡搬出去。三天後,我會委託律師,並申請法院強制執行。如果你們不搬,我還會起訴你們非法侵占我的個人財產。」
「不要!婧婧!你不能這麼做!」張蘭終於反應了過來,她連滾帶爬地撲到電話旁,聲嘶力竭地哭喊著,「我們是你爸媽啊!你把我們趕出去,我們住哪啊?你要逼死我們嗎?」
「這是你們逼我的。」李婧的聲音里,終於有了一絲波瀾,那是被壓抑了太久的痛苦和決絕,「當你們決定用那件最卑劣的往事來威脅我的時候,我們之間,最後一點情分,就已經徹底斷了。」
「言盡於此。律師函,明天會寄到。」
說完,電話再次被掛斷。
這一次,客廳里,是死一般的寂靜。
李建國和李偉,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的雕塑,一動不動。
而張蘭,則趴在冰冷的地板上,發出了野獸般絕望的哀嚎。
他們的天,塌了。
09

「她怎麼敢!她怎麼敢!」李建國嘴裡反覆念叨著這句話,這個一輩子都以一家之主自居的男人,在得知自己住了五年的房子竟然不屬於自己時,徹底崩潰了。
他的權威,他的尊嚴,在女兒冷冰冰的法律通告面前,被砸得粉碎。
「房子是她的……房貸也是她還的……」李偉失魂落魄地癱坐在沙發上,他引以為傲的「家」,那個他可以肆無忌憚索取的港灣,原來從頭到尾,都只是姐姐的財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