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雅想自己帶孩子,媽說她不會帶,別把孩子折騰壞了。
每次發生衝突,我都在中間和稀泥。
「媽,清雅身體不舒服。」
「清雅,媽也是為你好。」
可我從沒真正站在顧清雅這邊。
現在想想,那段時間她一定很難受吧。
剛生完孩子,身體虛弱,心理也脆弱。
她需要的,只是我的支持和理解。
可我給了嗎?
沒有。
我只會說「媽也是為你好」。
我從沒想過,她需要的不是「為她好」,而是「理解她」。
回過神來,顧清雅已經不哭了。
她坐起來,擦了擦眼淚。
「江子墨,你累不累?」
她突然問。
「還行吧。」
我愣了下。
「我也很累。」
她看著我:
「真的很累。」
「我知道帶孩子辛苦......」
「不只是帶孩子。」
顧清雅打斷我:
「是所有的事。」
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你知道你媽今天來的時候,跟我說了什麼嗎?」
顧清雅問。
「說什麼了?」
「她說,女人就該在家相夫教子,別老想那些沒用的。」
顧清雅聲音很平靜:
「她還說,我把家裡搞得這麼亂,肯定是不會過日子。」
我皺眉:
「媽不是那個意思......」
「她是什麼意思我很清楚。」
顧清雅站起來:
「江子墨,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說完,她抱起江念念,走出了臥室。
我站在原地,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那天晚上,兩人誰也沒再說話。
接下來幾天,家裡氣氛越來越沉悶。
顧清雅話更少了。
她每天機械地做著那些事。
喂奶,換尿布,洗衣服,做飯。
像個機器人一樣。
我幾次想跟她好好談談,可每次看到她的表情,話就說不出口。
她眼神空空的,像是沒有焦距。
笑也不笑,哭也不哭。
就那麼平靜地做著一切。
這種平靜,比她哭鬧更讓我害怕。
那天是周五晚上。
我又是加班到很晚才回家。
推開門,客廳里黑著燈。
我打開燈,看見顧清雅坐在沙發上。
江念念已經睡了,被她抱在懷裡。
她就那麼坐著,一動不動。
「你怎麼不開燈?」
我問。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去。
我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
「清雅,我們談談吧。」
我說。
「談什麼?」
她聲音很淡。
「談談我們之間的事。」
我頓了頓:
「我知道你不高興,可你總得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麼。」
顧清雅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她不會回答了。
「我想要的,你給不了。」
她終於開口。
「你怎麼知道我給不了?」
我有些急了:
「你說啊,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你看見我。」
顧清雅抬起頭,眼睛紅紅的:
「可你從來沒看見過。」
「我怎麼沒看見你?」
我不理解:
「我每天回家,不都看見你了嗎?」
顧清雅笑了,笑得特別苦。
「算了,說不清楚。」
她抱著孩子站起來,往臥室走。
我坐在沙發上,覺得自己很失敗。
明明想好好談談,可為什麼總是談不到一塊?
她到底想要什麼?
我真的不懂。
那天晚上,我在客廳坐到很晚。
想了很多事。
想起剛認識顧清雅的時候。
那時候她還在上班,是公司的會計。
笑起來特別甜,說話也溫柔。
我追了她三個月,她才答應跟我在一起。
談戀愛時,兩人特別甜蜜。
每個周末都要約會,看電影,吃飯,逛街。
她總是挽著我胳膊,笑得特別開心。
我那時候想,一定要娶她。
讓她做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可現在呢?
她還是那個她,我還是那個我。
可兩人之間,好像隔了一堵牆。
怎麼也穿不透。
第二天一早,我被手機鈴聲吵醒。
是公司打來的。
「江經理,王總找你,說有急事。」
我看了眼時間,才早上七點。
急忙洗漱完,跟顧清雅說了一聲就出門了。
到了公司,才知道是要出差。
去外地談一個新項目,至少要三天。
我猶豫了下,想著家裡還有顧清雅和孩子。
可王總說:
「這個項目很重要,必須你去。」
我只好答應了。
中午回家收拾行李。
顧清雅正在給江念念換尿布。
聽說我要出差,她點了點頭:
「知道了。」
「你一個人在家行嗎?」
我問。
「有什麼不行的。」
她頭也不抬。
我想說點什麼,可時間來不及了。
匆匆收拾好行李,跟她揮了揮手就走了。
臨出門前,我回頭看了一眼。
顧清雅坐在地毯上,抱著江念念。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落在她身上。
她側臉看起來特別安靜。
可不知道為什麼,我心突然有點慌。
03

出差三天,我每天晚上都給家裡打電話。
電話那頭,顧清雅聲音很平靜。
「挺好的,你別擔心。」
「孩子呢?」
「也挺好的。」
「你注意休息。」
「嗯,你也是。」
就這麼簡單幾句話,然後掛斷。
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可又說不上來。
可能是出差太累了吧。
我這麼安慰自己。
第三天晚上,項目終於談完了。
本來應該第二天才回去。
可我突然特別想家。
想顧清雅,想江念念。
我跟王總請了假,訂了當晚的高鐵票。
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
我掏出鑰匙,輕輕打開門。
屋裡黑著燈。
我開了燈,看見客廳里特別乾淨。
乾淨得有些不正常。
茶几上,沙發上,地毯上,什麼東西都沒有。
連江念念的玩具都不見了。
我心突然咯噔一下。
快步走向臥室,推開門。
床上空空的。
衣櫃打開,顧清雅的衣服少了一大半。
嬰兒床也空了。
江念念的小被子不見了。
我有些慌了。
衝出臥室,滿屋子找。
衛生間,廚房,陽台。
都沒有人。
只有客廳餐桌上,放著一個白色信封。
我走過去,手有些顫抖地拿起信封。
撕開,裡面是一份離婚協議書。
還有一張紙,上面寫著幾行字:
「江子墨,我累了,真的累了。孩子我帶走了,你和你媽好好過吧。」
字跡有些潦草,紙上還有幾滴水漬。
不知道是淚水還是什麼。
我拿著那張紙,整個人都懵了。
她走了?
真的走了?
我趕緊拿出手機,給她打電話。
關機。
又打。
還是關機。
我給她發了十幾條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我坐在沙發上,腦子一片空白。
怎麼會這樣?
她什麼時候決定要走的?
為什麼一點徵兆都沒有?
不對。
不是沒有徵兆。
只是我從來沒注意過。
這幾天她那麼平靜,原來是因為已經做好了決定。
她一定是趁我出差這幾天,收拾好東西離開的。
我突然站起來,衝出家門。
開車去了她娘家。
按了半天門鈴,沒人應。
又去了她幾個好朋友家裡。
都說沒見過她。
我像瘋了一樣,滿城找她。
可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哪裡都找不到。
凌晨三點,我終於放棄了。
坐在車裡,茫然地看著前方。
街上空蕩蕩的,只有幾盞路燈還亮著。
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腦子裡亂七八糟的。
想著顧清雅的樣子。
想著她說的那些話。
「你累不累?」
「我也很累。」
「我想要你看見我。」
「可你從來沒看見過。」
這些話像針一樣,一根根扎在我心上。
我真的沒看見她嗎?
不,我看見了。
我看見她每天在家帶孩子。
我看見她做飯洗衣服。
我看見她累得腰都直不起來。
可我從沒看見她的心。
從沒看見她的痛苦,她的委屈,她的絕望。
我只會說「媽也是為你好」。
只會說「我也很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