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跟他們廢話,直接將那份HIV診斷報告的複印件,拍在了桌子上。
「趙磊,我們談談吧。」
當看到那份報告時,趙磊和公婆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血色盡失。
「你……你怎麼會有這個?」趙磊的聲音都在發顫。
「我怎麼會有?我還要問問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歇斯底里地吼了出來,「你們一家人都是魔鬼嗎?為了騙婚,你們還有沒有一點人性!」
咖啡館裡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
張蘭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還想狡辯:「淑芬,你聽我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閉嘴!」我爸猛地一拍桌子,怒目圓睜,「沒什麼好解釋的!你們這就是詐騙!是故意傷害!我現在就可以報警!」
我拿出手機,打開了錄音功能,冷冷地看著他們。
「兩條路。第一,明天就去民政局,把婚離了,婚房、彩禮,我一樣都不會退。第二,我現在就報警,把這份診斷報告交上去,我們法庭上見。你們自己選。」
趙磊徹底慌了,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哀求。
「淑芬,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是因為太愛你了,我怕你知道了會離開我……」
「愛我?」我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愛我就是把我推向地獄嗎?趙磊,你讓我覺得噁心!」
最終,在我的決絕和父親的強硬態度下,他們選擇了第一條路。
第二天,我和趙磊就去民政-政局辦了離婚手續。
走出民政局大門的那一刻,我看著手裡的離婚證,沒有解脫,只有無盡的悲涼。
一場僅僅維持了七天的婚姻,像一場荒誕的噩夢。
04
離婚後的日子,我把自己關在家裡,開始了長達三十天的服藥自救。
阻斷藥的副作用很大。
噁心、頭暈、乏力、腹瀉……每天都像得了重感冒一樣,整個人昏昏沉沉,吃什麼吐什麼。
我媽看著我日漸消瘦,心疼得直掉眼淚,變著花樣給我做各種有營養又清淡的食物。
「淑芬,再難受也得吃點,不吃飯,哪有力氣跟病毒打仗?」
我爸則放下了手裡的所有工作,天天陪著我,給我講笑話,帶我看喜劇電影,想方設法地讓我開心起來。
我知道,他們比我更痛苦。
為了不讓他們擔心,我強迫自己吃飯,強迫自己微笑。
每天,我都會設置好幾個鬧鐘,嚴格按照時間服藥,一次不落,一分鐘不差。
那瓶小小的藥,是我全部的希望。
除了身體上的折磨,心理上的煎熬更甚。
我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夢到自己變成了趙磊的樣子,夢到自己被全世界拋棄。我不敢見朋友,不敢出門,把自己徹底封閉了起來。
在服藥的第二十八天,我去了醫院進行第一次複查。
等待結果的那幾個小時,是我人生中最漫長的時刻。
當醫生把化驗單遞給我,告訴我結果依然是「陰性」時,我激動得差點給他跪下。
「太好了!」醫生也為我高興,「這說明阻斷很可能成功了!但還不能徹底放心,一定要堅持服完三十天的藥,然後三個月後再來複查。」
這個結果,像一道陽光,照進了我黑暗的世界。
我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回到家,我把好消息告訴了父母,一家人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三十天的服藥期終於結束了。
停藥的那天,我感覺自己獲得了重生。雖然身體依然虛弱,但精神好了很多。
生活似乎正在一點點重回正軌。
我回到了單位上班,同事們只知道我閃婚閃離,具體原因並不清楚,雖然背後有些閒言碎語,但我已經不在乎了。
只要身體健康,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我開始積極鍛鍊,調整作息,努力把這段噩夢從我的生命里抹去。
然而,命運的玩笑,遠比我想像的要殘酷。
就在我停藥後的第二周,我開始出現一些奇怪的症狀。
起初是低燒,37度5左右,反反覆復。我以為是停藥後身體虛,免疫力下降,著涼感冒了,就自己吃了點感冒藥。
但幾天後,情況不但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
我的體溫升到了38度5,渾身酸痛無力,脖子和腋下的淋巴結也開始腫大,一按就疼。更可怕的是,我的前胸和後背,開始出現一些紅色的皮疹,不痛,但很癢。
這些症狀,像一盆冰水,從頭到腳澆滅了我所有的希望。
因為醫生曾經給我科普過,這些,都是HIV急性感染期的典型症狀!
不會的……不可能的……
我拚命地告訴自己,這只是巧合,只是普通的病毒性感冒和皮膚過敏。
我嚴格服用了三十天的阻斷藥,每次複查都是陰性,怎麼可能還會感染?教科書都說,阻斷成功率高達99以上!我不可能成為那不幸的1!
我不敢去醫院,我害怕聽到那個我無法承受的答案。
我就這樣自己騙著自己,在家裡硬扛了三天。
直到第四天早上,我從昏睡中醒來,發現自己燒得更厲害了,皮疹也蔓延到了全身。我掙扎著想起床倒杯水,卻眼前一黑,重重地摔倒在地。
當我再次醒來時,人已經在醫院的病房裡。
我爸媽守在床邊,眼睛紅腫得像核桃。
看到我醒來,我媽的眼淚又掉了下來:「淑芬,你終於醒了,嚇死媽媽了……」
我看著天花板,聲音沙啞地問:「醫生……怎麼說?」
我爸別過臉去,不忍心看我,肩膀卻在微微顫抖。
我媽握著我的手,泣不成聲:「醫生說……說……是急性病毒感染,已經……已經給你抽血化驗了……」
我的心,徹底沉入了谷底。
我知道,最後的審判,要來了。
第二天,我的主治醫生,就是之前給我開阻斷藥的那位,拿著一份報告單,表情沉重地走進了病房。
他沒有說話,只是把報告單遞給了我。
我甚至不用看內容,只看到最頂上那幾個加粗的黑字,就瞬間崩潰了。
HIV抗體:陽-性(+)
確診。
我終究,還是沒能逃過這一劫。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我像瘋了一樣,一把抓住醫生的白大褂,撕心裂肺地質問他。
「你不是說阻斷成功率很高嗎?我一天不差地吃了三十天的藥!我一次複查都沒有落下!為什麼還是感染了?你告訴我為什麼!」
「科學呢?教科書呢?你們醫生說的話,到底還有沒有用!」
我的質問,像一把把刀子,句句泣血。
整個病房裡,只剩下我絕望的哭喊和我父母壓抑的啜泣聲。
醫生聽著我帶血的控訴,臉色越來越沉,手裡的筆幾乎要把病曆本戳穿。他也想不通,這是一個教科書般完美的阻-斷案例,每一個環節都無懈可擊,為什麼會失敗?這完全不符合醫學邏輯!
他拿過我的病歷,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
突然,我媽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亮了一下,螢幕上彈出一條新聞推送。
那是一條來自「水滴互助」平台的推送消息,標題十分醒目。
醫生無意中瞥了一眼,整個人卻像是被閃電擊中一般,猛地一拍大腿,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
「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了!」
他指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氣憤和痛心。
「李淑芬啊!我們醫生反覆強調,阻斷期間要杜絕一切高危行為,你做到了!我們讓你規範用藥,你也做到了!但你,包括絕大多數人,都忽略了生活中最隱蔽、最致命的三種『交叉感染』!」
「正是這三點,讓你那三十天的藥,幾乎白吃了!」
05
我愣住了,腦子裡一片混亂,完全不明白醫生在說什麼。
「交叉感染?什麼意思?」
醫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我媽的手機,點開了那條「水滴互助」的推送。
他把手機螢幕懟到我面前,一字一句地念出那個刺眼的標題:
「《八零後男人泣血求助:新婚後查出重病,為不拖累妻子忍痛離婚,懇請好心人救我!》」
發起人,赫然是趙磊!
頁面上,是他精心挑選的一張照片,面容憔-悴,眼神憂鬱,配上長篇大論的悲情文字,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身患重病、卻為愛放手的絕世好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