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決定要給外公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大壽,地點就定在全市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輝煌大酒店"。
他早早地就在親戚群里發了通知,言語之間滿是炫耀:"爸辛苦了一輩子,八十大壽,必須得辦得體面!我在輝煌酒店訂了十桌,大家到時候可一定要來啊!"
群里立刻一片沸騰,各種吹捧之詞不絕於耳。
"阿強真是孝順啊!輝煌酒店,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消費得起的地方!""是啊是啊,蘇靜可真是有個好弟弟,以後就跟著享福吧!"舅媽張麗更是火上澆油,在群里@我媽:"姐,到時候你跟姐夫還有念念可一定要早點來啊。對了,你們家車位不好找,要不坐公交來吧,綠色出行嘛。酒店停車費可貴了,一小時二十呢。"這話說得,好像我們家連停車費都付不起一樣。
我氣得想在群里罵回去,卻被我媽攔住了。
她只是淡淡地回復了一句:"知道了,我們會準時到的。"
壽宴前一天,我媽帶我去年全市最高檔的商場。
她給自己挑了一件暗紫色的旗袍,剪裁得體,襯得她整個人高貴而典雅。
又給我買了一身白色的小禮服。
我有些不解:"媽,我們穿這麼隆重幹什麼?去被人看笑話嗎?""傻孩子。"她摸了摸我的頭,眼神里是化不開的溫柔和堅定,"明天,我們不是去看笑話的,是去收回屬於我們的一切。我們不僅要贏,還要贏得漂漂亮亮。"那一刻,看著鏡子裡容光煥發的母親,我忽然覺得,她像是變了一個人。
那個常年被生活和委屈壓彎了腰的女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即將走上戰場的女王。
壽宴當天,我和我媽盛裝出席。
我爸雖然覺得有些不自在,但在我媽的堅持下,也換上了一身新西裝。
我們打車到了輝煌大酒店門口,舅舅蘇強正挺著啤酒肚,穿著一身嶄新的名牌西裝,在門口招呼客人,那輛五十多萬的寶馬X5就停在最顯眼的位置,車頭還扎了個大紅花。
看到我們從計程車上下來,他眼裡的鄙夷一閃而過,皮笑肉不笑地迎上來:"喲,姐,你們可算來了。快進去吧,爸正念叨呢。哎,跟你們說了坐公交來嘛,打車多浪費錢。"
走進宴會廳,裡面更是金碧輝煌,人聲鼎沸。
舅舅把我們領到最角落的一桌,桌上稀稀拉拉地坐著幾個遠房親戚。
而主桌上,坐的全是家族裡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正圍著外公和舅舅一家談笑風生。
舅媽張麗看到我媽身上的旗袍,眼裡的嫉妒幾乎要噴出火來,她陰陽怪氣地說:"喲,姐,你這身衣服不便宜吧?真是捨得。也是,那二十萬拆遷款,省著點花也夠買件好衣服了。"我媽笑了笑,沒說話,只是平靜地拉著我坐下。
宴席開始後,氣氛達到了高潮。
舅舅蘇強端著酒杯,滿面紅光地走上台,拿起話筒。
"各位親朋好友,感謝大家今天能來參加我父親的八十大壽!我蘇強能有今天,全靠我爸的支持!前陣子,老家拆遷,我爸二話不說,把三百萬都給了我,讓我換了大房子,改善了生活。我爸常說,兒子是根,女兒是水。這杯酒,我敬我爸!祝他老人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台下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和叫好聲。
外公坐在主桌,笑得合不攏嘴。
舅舅敬完酒,話鋒一轉,目光投向了我們這一桌。
"當然,我今天也要特別感謝一下我姐,蘇靜。感謝她的深明大義,感謝她的無私奉獻!姐,我知道你過得不容易,但你放心,以後有弟弟一口肉吃,就絕不會讓你喝湯!來,這杯酒,我敬你!"
他的話音剛落,全場的目光"刷"地一下,全都聚焦到了我媽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同情,有憐憫,但更多的是看好戲的嘲諷和幸災樂禍。
舅媽張麗更是得意洋洋地看著我們,仿佛在欣賞她導演的這齣好戲。
我感覺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暴露在眾人面前,羞恥和憤怒讓我無地自容。
我低著頭,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就在這時,我媽,那個在我印象中永遠只會低頭和沉默的女人,緩緩地站了起來。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全場的喧囂,仿佛都在她起身的這一刻,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看著她,想知道這個"軟包子"會說些什麼。
她沒有走向舞台,而是徑直朝著主桌走去。
她的步態從容而優雅,暗紫色的旗袍勾勒出她依舊窈窕的身姿。
她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她走到外公面前,將手中的一個紅色禮品盒,輕輕地放在了桌子上。
"爸,祝您八十大壽生日快樂。"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宴會廳。
舅舅皺了皺眉,不耐煩地說:"姐,有什麼話等下再說,沒看我正說話呢?"外公也只是瞥了一眼那個普通的禮品盒,臉上沒什麼表情。
我媽沒有理會舅舅,只是看著外公,一字一句,清晰而又堅定地說道:"爸,我知道您把老宅院子的三百萬拆遷款給了弟弟。但是今天,當著所有親戚的面,我想跟您談談另一件事。"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了舅舅驚疑不定的臉上。
"我想談談……那棟價值兩千萬的主屋的拆遷合同,到底該歸誰。"
05
我媽的話,像一顆深水炸彈,在金碧輝煌的宴會廳里轟然炸響。
瞬間,整個大廳鴉雀無聲,連背景音樂都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震驚和不可思議,他們面面相覷,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兩千萬?
什麼兩千萬?
舅舅蘇強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他手裡的酒杯都有些拿不穩,酒水灑出來,染濕了他昂貴的西裝。
他結結巴巴地問:"姐……你,你胡說八道什麼?什麼兩千萬?拆遷款不就三百二十萬嗎?已經……已經全給我了啊!"
外公也從壽星的寶座上猛地站了起來,因為起得太急,差點沒站穩,他用拐杖撐著地,厲聲喝道:"蘇靜!你今天是在發什麼瘋!什麼兩千萬?你是不是看你弟拿了錢,眼紅了,故意來這裡胡鬧,想攪了我的壽宴?"舅媽張麗反應最快,她立刻尖著嗓子叫嚷起來:"哎呀,我就說嘛,有些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蘇靜,你安的什麼心啊?嫌二十萬少,就編出個兩千萬來?你當我們都是傻子嗎?你要是真有本事,你拿出證據來啊!""對!拿出證據來!"舅舅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跟著附和道,"別在這裡空口白牙地汙衊人!合同白紙黑字寫著,一共就三百二十萬!你少在這裡妖言惑眾!"
親戚們也開始議論紛紛。
"這蘇靜是怎麼了?受刺激了?""我看是窮瘋了吧,想錢想瘋了。""就是,編瞎話也不打個草稿,兩千萬,她怎麼不說兩個億呢?"面對著全場的質疑和舅舅一家的叫囂,我媽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慌亂。
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那笑容裡帶著一絲輕蔑和憐憫。
她沒有急著打開那個紅色的禮品盒,而是轉身,看向宴會廳的門口,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每個人都聽清。
"李經理,既然大家都想看證據,那就麻煩您進來一下吧。"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宴會廳厚重的雙開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一個穿著筆挺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同樣西裝革履的年輕人,手裡提著公文包。
男人徑直穿過人群,走到了我媽身邊,微微躬身,恭敬地喊了一聲:"蘇女士。"我看到,當舅舅蘇強看清來人的胸牌時,他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
因為那個胸牌上清晰地印著一行字:。
宏遠集團!
那是本市乃至全省最大的房地產開發商!
他們承接的,都是市裡最核心、最重要的項目!
而舅舅之前打交道的那家拆遷公司,跟宏遠集團比起來,簡直就是個不入流的草台班子!
李經理沒有理會眾人驚愕的目光,他只是對我媽點了點頭,然後從助手手裡接過一份文件,轉向眾人,朗聲說道:"各位好,我是宏遠集團本次老城區改造項目的負責人,我叫李文博。受我們項目的合法業主,也就是蘇靜女士的邀請,今天我來這裡,是為了澄清一個事實。"
他舉起手裡的文件,展示給眾人看。
"蘇強先生之前與『安家拆遷公司』簽訂的,只是針對蘇家老宅院落及附屬建築的拆遷補償協議,總金額為三百二十萬元。這份協議,我們集團予以承認。"舅舅聽到這裡,似乎鬆了一口氣。
可李經理接下來的話,卻將他徹底打入了深淵。
"但是,"李經理加重了語氣,目光如炬地掃過舅舅和外公,"那份協議的範圍,並不包括老宅的主體建築。根據我國《土地管理法》和我們集團的勘測,蘇家老宅的主屋,占地一百二十平方米,其獨立的土地使用權和房屋所有權,均在蘇靜女士個人名下。這一點,我們已經和國土資源局、房管局再三核實確認,具有絕對的法律效力!"























